“夫人!夫人!找到了!滚到那个菜摊子下面去了!”青坪一脸雀跃地举着金丝镯子奔到她眼前,柳叶也一脸的高兴,“太好了!要是买点儿东西,还把它丢了,可就赔大发了!这人越来越多,明天你自己来买菜吧,反正这些日子你也看熟了!”她边说着边看着那个菜摊子,但就在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刚才并没在她视野里的人,这个人穿着暗褐色的短衣衫裤,手里提着一条扁担,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遮去了他大半容颜,而且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是让人看不清长相,按说这样一个打扮的挑夫应该是很寻常的,但柳叶就是觉得他很有存在感,仅仅就是站在那儿,就能感到他身上透出来的寒气,而且她刚刚只是一低眉一抬眼的工夫,这个人就在她的视线内跳进跳出,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柳叶心里暗自忖度着,不动声色地带着青坪继续在安顺街上逛着,买齐了东西就慢慢地走回家去,这一路上她都着意着身后,直到自己进了家门,那个人好像还在跟着。
柳叶让青坪把东西送到厨房去收拾了,自己换了居家的衣裳,坐在堂屋里喝茶,一边呷着新茶,一边琢磨着今天的事,就听门帘一响,紫棋进来问:“夫人,菜蔬都收拾净了,中午吃什么?”
柳叶随意摆了摆手,“你们自己看着搭配吧,把那只鸭子留下,晚上给老爷煲汤喝。”本来以柳叶这五品夫人的身份,厨下的事情是不必她插手的,但他们此来永州没带什么人手,也不敢随意添人,所以日常的饭食都是由着两个小丫头安排,只有赵扬回来吃饭时,柳叶才亲自上手,一来她是真的喜欢烹调,看着赵扬吃着自己做的饭也感觉很幸福,二来也是还不太习惯处处支使别人的生活,好在这个林氏出身不高,还不至于引人非议,柳叶顾自琢磨了一天,也没有猜透这个新冒出来的“尾巴”是什么来路,想想算了,不猜了!爱谁谁!反正现在的他们也没什么好打听的,过着正正经经的日子,谁来咱也不怕,还是那句话: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能出什么新鲜招。
想通透了,柳叶也觉得心上轻松了不少,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让紫棋把鸭子收拾了,又把去年腌的酸萝卜拿两个出来,在灶上煲了汤,其实按永州的吃法,这鸭汤里是放笋尖的,用砂锅煲出来是奶白奶白的,再略略撒些盐就行了,但柳叶实在是喝不惯这个味道,就在鸭汤里加上酸萝卜、雪菜和胡椒粉,喝时再撒些香菜,刚刚准备停当,就听见有人叩打门环的声音,片刻后青坪就来通报:“夫人,绸缎庄管事的来了!”
柳叶闻言把手上的活停了一下,头也没回地吩咐:“你去请管伯,让他问问什么事,打发了就是了。”说完就往锅里加了些油,把剁了块的鸭子放进去煸,再把煸得金黄的鸭子过热水去去油,放在大砂锅里,加上开水,放上酸萝卜和雪菜,慢慢用小火炖上,又挑了几样青菜备好了,就净了手走到廊下站着,看看天色申时已经过了,看来今天赵扬又要晚回来了,正想着,管伯手里拎着一个篮子拄着拐杖跨进了二门,柳叶见了笑着问:“管伯,刚才什么事啊?”
管伯晃了晃手里的篮子,“他们掌柜的得了些新鲜的樱桃,让他送了一篮子来,顺便问问咱们答应的二十匹缎子什么时候能染好,马上就是花朝节了,他们想赶着上市,我说得问问主母,明天给他们准信儿。”柳叶点了点头,赶紧让青坪接过篮子放到厨房。
眼看太阳落山了,赵扬才一脸倦容地回来,柳叶捧了茶水来,让他坐着歇歇,自己到厨房把备好的菜炒了,让丫头们摆上桌子,把管伯请来一起用饭,热腾腾的鸭汤、新鲜的蔬菜、晶莹的碧粳米饭,氤氲的水汽给小院加了不少的人气,三个人吃饭都不慢,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小丫头们就开始收拾桌子了,就在柳叶张罗着摆上新茶和樱桃时,管伯念叨着身上有些凉回屋要去添件衣裳,随着他迈步走出堂屋的一瞬,耳朵动了动,而坐在屋里的赵扬一挑眉,同时柳叶就觉得自己脊背上有股凉意窜上来,有人窥探!三个人立时收拾起闲谈的心情,带上了人前的“面具”。
赵扬抿了一口茶水问道:“这是今年的明前新茶?家里可还有好的?”
柳叶把拈起来的樱桃又放下,柔柔地说:“茶倒是有,顶好的不多,老爷有用?”
“嗯,把上好的给我包一包,明天带到官署分了尝尝,顶好的也包些,我让郑大人尝尝。”
“好。”柳叶柔顺地点头应下了,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窥探的人是不是今天跟着她的那个人?想到着,她用聊家常的语气对赵扬说:“对了,老爷,今天有这么个事,绸缎庄的来人催那几匹缎子了,我倒是早就染好了,可这些日子管伯身体不行,没人去送,要不明天让铺子里的人自己找人挑回去,让管伯跟着,把账结回来,您看呢?”
赵扬虽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但仍是笑笑回答:“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吧,当年你也是在我家铺子里看熟了的,不必问我了。”
“好。”柳叶在椅子上坐正了,“青坪,把管伯叫来!”
“是!”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回应,片刻后门帘一挑,一个苍老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少爷,夫人,有什么吩咐?”
柳叶见管伯在地下站定了才说:“管伯,明天你去一趟绸缎庄,叫他们找个人跟你回来把缎子挑回去,顺便把账结了,快到花朝节了,别影响了人家的买卖。”
“是,要不是我身上不好,早就送去了。”
“这夏天说来就来了,你明天也看看街上有没有瓦匠,把这屋顶修修,永州的阴雨天可是真不少呢。”柳叶正说着,突然觉得身上那种压迫感消失了,扭头看看赵扬,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又恢复了平日在家的模样,便打住话头问道:“走了?”
“走了!”赵扬拿起颗樱桃吃着,招呼管伯坐下,用手指了指屋顶,“这是从哪儿又蹦出来一个?还有你刚才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