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看向一旁的灯盏，烛光透过灯沙映在林氏眼眸中，屋内无风，烛光却在她眼中跳动。
“母亲的意思……？”
老太太追随着林氏的目光看向烛光，似乎很是无力：“你过去拜访时，与亲家好生商议，若他们肯听你的便罢；若是不肯，咱家与她添些，好歹面上过得去。”
林氏惊讶的看向老太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若景家真的不肯给自家的女儿一个体面，那要把寒碜的嫁妆补到“过得去”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可不是今天老太太拿出的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够相比的，老太太舍得么？
老太太以为林氏是不解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她叹口气：“你不在京城不知道，景家大房三房心黑面厚是出了名的，拿了二房的财产却苛待二房的孤儿寡母。我和你大嫂私下了也聊过此事，我们都觉得他们不会给景四小姐像样的嫁妆。”
当然不会，林氏心道，好在我儿早有准备。今天小林氏和余氏走后，志远与她说了些景家的事情。景家的确是打算草草打发了景未央出嫁，嫁妆只是些花架子。
林氏在带着女儿出门时就把与景家有关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夏志远，包括他的婚事。所以，聘礼的准备也成了夏志远这个准新郎自己的责任。而他在准备聘礼的同时也为未婚妻准备了嫁妆。
本朝礼制，三品到五品官员家中的嫁女儿，嫁妆最高不得超过一百抬。一百抬是上限，其实限于身家三品到五品的官家很少能达到一百抬的，尤其是四五品的更是难以达到。别说三到五品的，就是个别一二品大员嫁女儿都到不了一百抬。而且有些人就算真有丰厚身家，也不敢摆到明面上去，宁愿增加每抬的价值。所以，有些家嫁妆总价值很高，可是抬数却少；还有些家则是真的出不起太多——不管有钱没钱的，大家似乎都有意避免出现达到或接近上限的情形。如此，近些年京城的喜事中，上百抬的送嫁妆的壮大场面也就出现个过那么两三次罢了。
至于聘礼就简单多了，多是一些象征性的东西加上一些实质性的，比如田庄、铺子和聘金等。按照一般的风俗，娘家要么用聘礼的总价的一半来置办嫁妆，余下的算是女婿对条件略差的岳家的补贴；要么娘家置办与聘礼相当的物品，再加上男方送来的聘礼一块当做女儿的嫁妆送到夫家。
为了给景未央撑脸面，也为了给她添置一些体己，夏志远备下了整整一百抬的嫁妆。而且每抬都是实实在在，准备在大婚前日展示嫁妆时让未央好好风光一回。
可是，这些，老太太和夏家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此时，林氏自然也不会告诉她。
林氏绽出一个微笑：“若景家真不打算要脸面，儿媳在此代志远和未央谢过母亲了。”
老太太有些尴尬，不过她毕竟是老姜了，皮厚老辣，她轻咳一声说道：“这几年为了给你大哥打点，再加上宁华加入秦王府花费不菲，咱们夏家公库里也没多少剩余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观察林氏的脸色：“依我的意思，若真到了那一步。公中就出一些，其余的就由二房补上。新媳妇进门后你再把借她的拿回便是，至于公中出的就由我做主，就送与她了。”
原来如此！林氏微微低头，心中冷笑不已。合着老太太是又不想丢脸，又不想出钱。瞧她给出的主意，“借”？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进来，就算嫁妆寒酸，毕竟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挺直了腰杆照样抬得起头。可是“借”了嫁妆算怎么回事？若被人知道了，虚荣不诚的名声要背一辈子！往大了说去甚至能毁了一个人！为了自家声誉“借”出去的，怎好拿回来？亏老太太说得好听，“就送与她了”，你倒是别送啊，我看你到时有没有脸要回去！
老太太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哭穷，让二房出大头，公中只是意思一下罢了。毕竟新媳妇的二房的，二房出了嫁妆补还是回到二房手中嘛。
林氏也不想与老太太闹翻了，毕竟老太太的心思也不能说是错，新媳妇的确只是二房的新媳妇，从来没有全府为一房的儿媳妇填补嫁妆的先例。不过，事实就是变成用二房的财务为全府买脸面罢了。
林氏想了想说道：“母亲，景家到底怎样我们还不知晓，现在就说这些为时尚早。待儿媳从景家回来再说可好？”
老太太心说，早什么？我早就查清楚景家老太太和大房三房的底细了，全是一群不顾骨血也不要脸的！她瞥了林氏一眼，心想老二家的还不知道这些事，罢了，等她见了景家人自然就会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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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华仍在体悟中，明华在一旁打坐，却不敢陷入冥想，她又怕此时的初华感官太过敏感，自己的注视会打扰了她，所以她只好看着禁制之外，看着来来去去的下人和被风吹动的枯枝。约莫半个多时辰，她就看到母亲回来了。她身处禁制之中，母亲凡人之躯看不到她。她本想传言给母亲，却发现母亲一副深思的模样。
林氏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一路走一路寻思。刚才临走时，她到底向老太太说了，未央嫁妆的事情由她全权负责，就算是要补，也不用公中出钱。老太太客气了一下便答应了，面色十分满意。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林氏性格使然，不愿磨叽；另一方面此时瞒着他们不过是不想横生枝节，并不是藏奸。到了大婚时，这些必定会呈现与人前，此时瞒着也就罢了，再耍别的心眼到时就好说不好听了。
“张妈妈，回去我就亲自写拜帖，你明天一早就送过去。”
张妈妈答应道：“是。”
明华有些好奇，母亲似乎有些急迫，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林氏走在前头，喃喃道：“明天带着初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