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虽媚，却很理性聪慧，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没有依靠的弱女子，在正道所谓天下苍生的大计下，任何人，都只能选择遵从！她可以不满，她可以取闹片刻，可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愿意随同众人离去。
只是，她却是希望，离开此处后，暂居于南无寺。在她说出此言后，远在人群后，被吊挂在枝头上的戒可戒，神色间，自是欣喜至极。即便，他如今孤伶伶的一人个，在枝叶下晃荡，却似乎，再也没有了孤单。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莫非，如烟美人提出的这个要求，全是为了自己？戒可戒的心底，一抹浓浓的幸福感，荡漾了开来。他更是不由的，摇曳了起来，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
可是，他却忘了，自己此刻却是被那降魔杵，架在两条树枝间，如此荡漾下，那青翠的枝条，自是再也支撑不住。‘咯吱’一声，他这才觉察到自己的窘象，却终究还没来的急，又或者是他本不愿，喊那离自己并不算太远的师弟帮忙！
砰的一声响起，连人带杵，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他偷偷摸摸的抬起头来，发现似乎并没有注意着自己，心底暗暗道了一声好险，还好自己这些年来只能吃素食，是以而今体型，却是比之往日，瘦弱了不少，这才没有惊动他人！
他心中暗自偷笑了片刻，手底下却也不闲。而今全身被直勾勾的绑在那降魔杵之上，这跌落下地，再想站起身来，却是颇为不易！眯眼看向着前方的群修，想来一时半会，众人的心神，必然全在如烟妹子身上，既然如此，却是省得喊人帮忙，落了自家面子。
有此心思，戒可戒自然寻思起了脱身之法，可惜师父下手有些重了，凭自己想挣脱出来，无疑于痴人说梦，如此，却也只能退而求次，先站起来吧。毕竟，被人这般捆绑起来，多少有些近似于俗世待宰的猪猡一般。在伊人的面前，如此却是大失风度，没有了翩翩重情好男儿的仪态！
戒可戒虽说看不破色相，但正如其师父所言，此子心思聪慧，片刻间，却是被其想到了方法！神色蓦然间冷静了下来，再次偷看了眼，确定绝对没有人注意着自己，这才轻轻的蹭动了一下，向旁边近了少许。
而后，他却是顿了一顿，满是不在意的向着前面看去，心底却是再次偷笑了起来。这下，他却是再不迟疑，努力的，不懈的，向着那近在眼前的大树挪去！待得靠身于树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猛然提腰，咬牙间，其身斜起，头部却是倚靠在了树干之上！
接连发力，其首一寸，一寸的向上挪去，再其身使力的瞬间，双足却是有力的支撑在地，以此为支点，仅仅十个呼吸，戒可戒却是就此站了起来，没有顾及这区区片刻之时，却着实累的不轻，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到如今日一般的种种难言苦楚！
不过可喜之处，却是没有人看到自己跌落在地，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起身的狼狈摸样，如此，在那群师弟面前，自己依旧是那个莫测高深，佛法精湛的师兄！想到此处，戒可戒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可是，这股笑意，却是颇有些滑稽的，在其脸上凝固了下来，他的眼角却是不自觉的抽了几抽，少顷，他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不知从何时起，或许，在自己站起后，或许，从先前自己最后一眼看去后，自己这方的修士，包括自己一见钟情的如烟姑娘，都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虽然，心底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麻痹自己，欺骗自己，一定是，一定是我站起来后，他们这才谈好了合作，罢手争斗！他们绝对没有看到自己在地面上蹭动，更是绝对没有看到自己很不洒脱的拿头去撞树！
只是，他却看到了自己师弟们的惊疑，自己师父几近要憋出内伤的愤怒，已经，其余两宗，大多数弟子眼中的玩味之色！即便不愿相信，却事实，却是从他们的面色中，很好的告诉了戒可戒！至少，哪些人应该是赶上了，自己拿头借力的那一刹那。
那一个刹那，戒可戒或许是狼狈的；可是，下一个刹那，也就是此时，他脸上凝固住的微笑，却没有意想中的化开，反而格外的浓郁了几分！他看着那掩最轻笑，如一朵花儿般，绽放出了自己最美的瞬间，那个名为如烟的女子。
她笑的很美，笑的很媚，可是，戒可戒却看出了，她的骨子里，却没有半分因此而对自己的轻视和嘲弄，只是纯粹的笑了。别人只看到了她外在的妖媚，却无人懂她内在的静雅，而他，却认为自己懂了！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戒可戒似乎完全看到，或者，是根本没有去顾及，那些隐藏在神色下的嘲弄！他完全痴了，痴狂在对如烟的迷恋，痴狂在对如烟的着迷，痴狂在对如烟的痴狂中！
虽然，他只是第一遇见这个名叫如烟的女子；虽然，她已然有着千年的修道年岁；虽然，她的内心，未必如其嘴上一般，也中意着自己。可是，他的心，就是动了，为她，为如烟，砰然而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感觉，来的如此剧烈，来的如此突然，来的让他措手不及。这才，有了先前的慌不择言，这才会有了师父的责骂，才导致的后来的狼狈。可是，在这股感情来临的瞬间，他即便很是慌乱，却依旧顺着心底最真实的那种感觉，全心忘我的投入了进去！
似乎，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持续的告诉着他，这，是宿命，是即便轮回千万世，也无法斩断的，那根冥冥中牵袢着两人的情丝，亦是情劫！他信了那心底莫名的回声，因为，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便有着那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如烟轻柔的娇笑着，和众修离开了这个潜隐数百年的安所！此处，即便有着数百年的熟悉之感，却依旧不能让她停去的脚步，临走之际，她却是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自己寄居百年，悉心装饰的洞府，似乎，她的娇媚下，掩藏着的，本是无情？
与着几名元婴期的同境界修士，谈笑风生间，她似乎也忘记，先前自己曾打趣的那个男子，却是再也没有，认真的细细看上他一眼。而跟在其身后不远处的戒可戒，他的目光，却一直凝视着那道身影，那道似乎原本在就自己心中，牢牢占据着的身影。
戒可戒看着她，看着她左右逢源，即便原先剑拔弩张，如同水火之势过，而今，却是在她如春风般的微笑中，那点不愉悦，自然没有会去提起，自然也不会有人记在心中！本该黯然苦涩的戒可戒，他的心，却是异常的开怀！
没错，是他的心。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住着另外一个自己。黄昏禅院下，那个喃喃自语，被同门误以为颂习佛法，痴狂到自问自答之地！其实，往往那个时候，是他，在和自己的心说话！
听起来，很奇怪，似乎疯了一样，这世间，哪有什么人和自己的心说话，又怎么可能，心中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只是，他，就是这样存在着。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哪怕是自己的师父！
这，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对他说的十句话之一。似乎，他的心很内，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对着自己的心说话，而他的心，长久以来，却只是开口过十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或者说，心中的那个自己，似乎很累，很是疲惫，连开口说话，都需要积攒莫大的气力一般。
但是，这十次中，却有五次，都是重复着告诫他，关于他的心，关于他心中的人，此事，万万不可向别人透露半句！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天地间，却是再不会有他，亦是他！死了，就是永远的死了，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每次听到他心中的自己，告诫之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心中的那个自己，他的恐惧，他的伤痛，他的遗憾！而今，没想到在遇到这个名叫如烟的女子之时，在自己动心的那一刹那，他自己的心，也动了！
是动了心？或是，心动了？
他苦笑着暗自摇了摇头，方才，他的心动了后，只是告诉他，照顾好她，不然，以后后悔的是他自己！自己如今的修为，又如何能照顾好她，只怕，反过来说，却是比较恰当！会后悔？
也许吧，只是，如果现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这场正魔两道，纠缠了几千年的大旋涡中。看她暂且谈笑风生，其中之苦，却只是无人可诉！从她的背影中，看到的，却是其千年的黯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