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难得的白雨没有回到家里吃饭，总是和白朵保持着微妙的时间差，只要白朵有可能在遇到她的地方出现的时候，她就一定不回家。
白朵好像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也不声张，只是更多的时间里呆在自己的卧室，也不让王管家和李默阳进来，自己一个人或是发呆，或是看书，写习题的时间都少了。
李默阳也没有说什么，倒是感觉邓若水成天在自己的眼前晃悠。王管家告诉她，邓若水其实已经大二了，应该住校，却对白雨说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学校里看不见亲人，很害怕。好像就连白雨都会随时离开，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
王管家说这话的语气自然是不屑的，但是在李默阳看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她现在成功的“混”进了白家，说不定，和他抱着同样的目的。
终于有一天，白朵还是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白雨的面前。
那个时候白雨，邓若水，还有王管家都在家里看电视。李默阳出去一趟回来，就被白雨叫过去，让他偶尔辅导一下邓若水的学习。
李默阳皱皱眉头并不同意，但是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先生，我当时来的时候，说好的是当小姐的家教的，现在让我换了个学生，是不是不太合适？”
邓若水的脸色当场就青了。李默阳的这些话没有给她留面子。
李默阳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现在小姐还有一周左右就高考了，我也想好好专心辅导她一个人。”
白雨还没有笨到要听一个小家教的话，脸色丝毫不变，在李默阳说完之后才淡淡开口：“这不简单？给你两份工资，就当你在这里接了两份工作吧。”
李默阳刚要说自己不想分心，白雨又是一句话，“怎么，你的能力不够？”
他笑笑，也不言语。他要是接着说下去，估计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个时候白朵正好到楼下接水喝，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起初白雨装作没有看见她，省得心烦。白朵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出现在白雨的面前，会遭大殃，但是却无法忍受李默阳还要去教她最讨厌的人，于是将手中的水杯往地下一扔，故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接着平静地说道，“李默阳是我的老师。”
白雨暴怒了。她突然站起身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白朵的面前，“啪”的一下就给了白朵一个巴掌。白朵的身子瘦小，而且营养不良，被这一巴掌打得立刻倒在地上。地板“咚”的闷响一声。而白朵儿的脸上立刻刻上了一个红红的手张印子，嘴角也隐隐渗出血来。坐在沙发上的人都给吓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过去劝一句。
“白朵，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想怎么样？”白雨的声音并不响，但是，禀禀的怒气却不言而喻。
——毕竟，是关系到白母的死吧。白朵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打算将白雪和邓若水曾经上门来找她，以及邓若水在医院里遇到她的事情告诉给白雨，甚至做好了一直瞒着她的准备，让她见不到白母的最后一面。
而家里的下人没有一个告诉她的原因，自然出在王管家身上。但是究其始作俑者，总是和白朵脱不了干系，也难怪白雨会气得这么惨。
想到这里，李默阳就只有老老实实当观众了。毕竟这是白家的家务事，他要是横插一脚，实在太不像样。
白朵没任由自己躺在地板上，而是挣扎着站起身，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她是一个连吵架都会觉得累的人，更不用说受到这样的打。若是因为平时的那些原因而让白雨大打出手，白朵还可以忍受——因为她一直认为这就是她活着的意义，没由得选择。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不想让白雨再去见到那些将她赶出家门的人而伤心，就会让白雨这样对她。
她明明是为她着想……
白雨见到这个倔丫头又站了起来，顿时火气又“噌”的冒上头顶。她也没有给白朵站稳身子的时间，接着又是一巴掌下去。
客厅里顿时静得可以听见院子里的虫鸣。
白朵这次是真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上湿湿的，轻轻一摸，原来是流鼻血了。
王管家坐不住了，站起身，冲到白雨的身边，拉扯着她的衣服，哭喊着：“先生，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自作主张什么事情都都瞒着你的，和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雨听到王管家为自己的女儿求情，心里突然一软，顿时眼泪就上来了，关于自己这辈子的委屈，以及些许对于白朵的心疼都溢上心尖。她努力推开王管家，声音里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哭腔，“王管家你别管，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
邓若水在一边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小心地凑到李默阳身边，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惹出这么多麻烦……”
李默阳本想讽刺几句，但是最后还是作罢，“没你的事，他们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才这样的。”
“那你都不出手帮一下朵儿？她好可怜的……”邓若水的声音淡淡的。
李默阳不禁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不去帮帮忙？那可是你的表妹。”
邓若水有些慌张，摇摇头，“朵儿不喜欢我，我要是去帮她，肯定还是被骂回来吧。”
李默阳皮笑肉不笑，看了邓若水一眼后，走到白朵的身边，将她轻轻拉起来。
“先生，我知道这一次小姐又逃不了关禁闭了吧。我先带她下去。”李默阳说着就要走，白雨没有拦着。在这个时候，当着邓若水的面，她已经不好再回头护着白朵，所以只有等别人给她一个台阶下。
但是白朵丝毫没有体会到他们的意思，仍然倔强的不肯走，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对白雨说道：“我没有错。就算再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白雨一听，到没有原先的那种生气，无可奈何的成分倒是占了一大半。
她一直都知道，白朵在用这种近乎于自虐的方式来保护她，但是，这不能够抵挡得住血缘的羁绊。
——死掉的那个人，是她的亲妈，而白朵却只是她不小心留下来的产物，是一个强奸犯的女儿。
虽然从医生的口中知道就算是她能够在一个月前就将白母送进好的医院，也维持不了多久，但是，没有在生母最后的时间里陪在她的身边，是白雨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一年之后，她也将这种遗憾也留给了白朵。
李默阳示意白朵少说两句，然后半拉半抱的将白朵带进了地下室。手中还拿着白朵前两日没有看完的小说，是耶利内克的代表作，《钢琴教师》。
李默阳不禁在想，白朵或许对书中的那种连体式的母爱，抢占性的母爱，是抱有向往的吧。因为白雨对她，实在是不怎么关心，怎么看，都只是像用她来发泄心中的郁闷情绪。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那是一种充满着矛盾与挣扎的，像是刺猬之间的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