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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须臾(四)

青木一族是一个这个大陆上最古老的种族,最远可以追溯到上元古时期。那时候所有的大陆都被巨大的青木森林占有覆盖。在以后的数百万年里,都是青木一族霸占着大陆,它们吸收着天地间浓郁的元气,开启灵智,修炼长生之术,那时候青木一族是大陆上的最大种族,很多小的种族都依附于青木一族。因此上元古时代又叫青木时代。

随着时光的变迁,青木一族修炼只修长生和药理之术,不修攻伐的神通,而且即使化形后,也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体过远,这样本身特性的缺点渐渐显露出来,原来的小种族开始慢慢变得发展壮大,逐渐成为大陆上的主角。到了上古时期,所有的种族都兴旺发展,却只有青木一族不断的衰退落后,最后只能龟缩到南部大陆的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盆地的名字叫青木川。

青木川四面都是高耸险峻的山峰,盆地的中心却是一马平川,都被高大浓密的青木覆盖,整个盆地成了一个很大的森林,葱葱郁郁,森林的中心树立着一座青木城,城里居住的都是已经化形的青木族人,而城主历来都是青木一族最睿智的人才能担当。就在青木一族最困难的时期,他们迎来了历任城主中最最耀眼的一位——青帝。青帝悟性强,法力高强,对于自然力量的感知能力无人能出其右。也正因如此,在青木一族最困难的时候,青帝才能一手扭转整个氏族的命运。

是时青木一族已疲弱不堪,青帝也正因此苦思不已。突然有一天,有木之神石坠落东方,幻化成一棵榕树幼苗,青帝立刻感应到这股强大的生命力,知道这是青木一族繁荣昌盛的根本。于是青帝毅然决定东迁,经历重重险阻,抵御无数妖兽的攻击,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榕树的所在地。

然而青木一族的东迁并非一帆风顺,被视为外来者的他们并不受欢迎,只能在东部大洲的边陲苟延残喘。东迁耗尽了青帝的法力,他只能陷入沉思——直到数百年后,青帝悟透了《四枯四荣》的无上功法——常与无常,乐与无乐,我与无我,净与无净,才获得了木之神石的认可,允许青木一族登上大榕树。

正是这位青帝无私无悔的付出,才能让青木一族在蕴天地灵气、集日月精华的大榕树上安居乐业。也正因青帝兼具无与伦比的法力与悟性,才能在逆境中寻找生机,救青木一族于危难之际。

可惜天意难测,不遂人愿,就在数万年前,突然天降天火,把大榕树连同青木一族毁之一尽。

木老讲到这里已经声音嘶哑,满脸的哀伤之色,他看着屋外缓缓说道:“青木一族全军覆灭,而我却是苟且偷生。这片森林其实就是当年的青木川。当年我只是一棵小树苗,青帝怕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把和我一批幼小的青木留了下来,并用大法力,使得整个青木川漂浮到虚空中,过上三百年才开启一次。这么多年我也见到过很多你这样的修士,也问了他们每个来这里的人,开始还得到些消息,但是后来就渐渐没人知道青木一族去了何地。也没有人见过大榕树。我本已不抱希望,今天突然感受到我青木一族的气息,本是激动不已,却不想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可叹,可叹啊。”

木老深深叹了几口气,又指着李长歌手中的古玉说道:“你手中的就是木之神石,对我们青木一族来说,又叫青木神玉。可惜天火的烘烤,已经让它失去了大部分元力和灵性。”

李长歌听了木老讲诉的过往,心里是震撼不已。为了生存繁衍,举族东迁,特别还是青木这种体形巨大的种族,那是一种何等的悲壮史诗画面。更钦佩那位青帝的果决的性格与强大的法力,以一人之力,救全族于危难,完成迁移重任,虽然最后还是以覆灭告终,但是青帝的强大实力还是让李长歌心中激荡不已。

抬头看到木老悲伤的神色,李长歌心里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听到木老说到青木神玉已经损坏,心里也有些可惜,不禁脱口问道:“那怎么样可以修复呢?”

“修复?”木老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长歌,继而沉吟了片刻,却低声问道:“不知道小娃儿你是师承哪个门派?”

“晚辈师门是青城山。”李长歌虽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木老突然问起这个,但是还是如实说了。

木老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老人家虽然没有出过青木幻谷,但是这几千年来却也听一些来过的道士提过,青城山在如今的修行界也是名门正派。小娃子,你跟我来吧。”说着,木老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李长歌不知道木老到底要带他去哪里,眼睛不禁看向熟睡中的管玥,显然自己离开,把她放这里并不放心。

“我进来时已经给女娃子施法,她明天早上才能醒来。这青木幻谷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老人家的察觉,你就放心吧。”

李长歌无法,只能起身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着森林的深处走去。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高大树木,李长歌走在木老的后面,总是听到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可仔细凝神去听,又总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禁心里有点害怕。

“别害怕,这是孩子们在和你打招呼。”走在前面的木老也没有回头,指着旁边的树木说道。奇怪的是,随着他的所指方向,李长歌竟然真的隐约看到黑暗中那棵高大的树木无风自动,像是在向他遥遥招手。

“这些孩子们都还年幼,还不能化形,但是感受到你身上的青木神玉气息,故觉得亲近。其实,只要你走到这世界任何森林里,树木都会亲近于你,因为你的青木神玉里有所有花草树木的生命之源。”

李长歌边走边听着木老说青木神玉的事情,不觉想起自己在山谷里被怪道士扔进黑洞的情形,按理说那么高自己应该早就粉身碎骨,可是当时醒来时却是在一座石台上,显然是什么东西或者人救了自己,说不定就是识海中的古玉。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古玉能自动救人,那说明还是有灵性的。

两人一直前行走了片刻,就见眼前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黑影,抬头向上望去,高不见顶,李长歌心里自然而然的想起白天在山谷外,见到的山谷上空的那株擎天巨木,也只有那样的巨木才能让人有高不见顶的感觉。

“我们到了,这便是我的本体。”木老突然停在黑影前面,指着它低声说道,“我老人家虚活几万年,相对于上古时期的青木一族来说,这只能算是树到中年。”

李长歌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前方黑影的面目,心道:“木老的本体就这般高大,那青帝的本体又是什么样子?”脑袋中已经无法想象出青帝本体的身姿是何等雄伟。心中一动,不觉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这森林中的夜晚格外的黑暗,原来是因为木老本体的缘故,树冠如云盖,遮天蔽日,当然让下面的森林幽暗了许多。

木老抬脚就向前走去,前方的黑影处突然裂开一个椭圆形的树洞,树洞里绿光莹莹,在这幽暗的森林显得格外的刺眼。木老如闲庭信步,漫步向前,但见绿色树洞在他的前方不停的延伸,李长歌赶忙也跟了进去。

树洞内如千万流萤飞舞,到处都泛起绿色光芒,人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一个梦幻的流光世界,李长歌紧紧跟在木老的后面,一步也不敢落下,两人左转右转,渐渐有向下走的趋势,又前行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才来到一个巨大的树洞里,树洞空旷宽广,但是却空无一物。木老缓步走到树洞的中间站定,枯瘦的双手平伸,嘴唇微动,默念咒语,他的前面渐渐浮现出一口丈许方圆的泉眼,泉眼中的水呈现浓浓的绿色,中心还不时的荡起微微的涟漪。

李长歌忍不住走向前,伸头看着这口凭空出现的泉眼,只见绿色的泉水映面,发眉俱绿,李长歌只觉得刚一靠近,一股浓郁的生命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微微的呼吸一口,身体内的疲劳都立即烟消云散,整个人像是睡了一个好觉,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我老人家虽然也不清楚青木神玉为什么认你为主,但是神玉既然选择了你,同时,你还来到了青木川,那就说明我们青木一族和小娃儿你有缘分。”木老转过身来,神情肃穆的看着李长歌,低声说道,“眼前的这口泉眼是我的本命之泉。我们青木一族不修神通法术,只修长生之术,这本命之泉便是我们修炼长生之术的根本,世间多有传闻不老之泉,便说的是此泉。泉眼中的每一滴泉水都是我数万年来对生命精华的浓缩,我想青木神玉在天火中失去的灵性也许就是缺少这生命精华的滋养。”

听说木老要用自己的本命之泉去滋养青木神玉,李长歌此时才明白木老来这儿的目的,脸色一变,连忙摇头说道:“木老,此事万万不口,不能为了一块玉石赔上你老人家的性命。这事是小子鲁莽,这玉我不修复了。”

“嘿嘿嘿,小娃儿,你心肠倒是不错,温和善良,但是修行就是修行,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太善良反而是害了自己。”木老看到李长歌着急的样子,心里也感欣慰,轻声说道,“你也不必推迟,这修复青木神玉本来就是我们天生的责任。而且,既然我已经知道青木一族不存在了,我又何必苟活于世。数万年被困在这青木川内,我早已厌恶。去见我族人之前,还能滋养青木神玉,这是我族人的无上光荣。我老人家是死得其所,你应该是为我高兴才是。”

“可是就不能有别的方法了吗?你老人家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啊。”李长歌还是不忍看到木老就这么为玉而死。

“这世上也许就剩下我一棵成年青木,这样的本命之泉也只有修炼我族的长生秘诀后才能具有,所以今天这样的机遇也许是修复神玉的唯一机会。”木老脸上露出深深的落寞神色,想起上元古时期,青木一族的辉煌鼎盛,而到了如今青木一族却有可能从这世上灭绝,心中已是感慨万千,“在这之前,我还想拜托小娃儿你一件事。”

李长歌连忙深行一礼,说道:“木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于晚辈,晚辈必然竭尽所能。”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老人家想到这世上也许还有我青木一族的族人,想劳烦小娃儿你遇到的时候能多加照顾,等会我会把我族修炼的长生秘诀交给你,也算是报答你的照顾之情。”

李长歌明白木老定是放心不下那些可能遗失在世间的族人,想通过自己去找到他们,把青木一族的长生秘诀传承下去,但是和自己相识时间尚短,又不能把这个重任硬负到自己的肩上。因此,言语间只能说让自己代为照顾,“木老,你老人家请放心,晚辈如果遇到青木族人一定多加照顾,更不会让青木一族的秘法断了传承。”

木老点了点头,他听出了李长歌言词间的恳切之情,枯瘦的脸上也似轻松了不少,笑着说道:“那我老人家也放心了,我们现就开始,你把青木神玉拿给我吧。”

李长歌又把神玉召唤出来,递到了木老手中。木老端详了片刻,眼中似乎亮起点点光彩,他拿着神玉站到了本命之泉前面,大袖一挥,神玉脱手而去。青木神玉刚飞到本命之泉的上空,泉眼中突然伸出许多如丝般的绿线,迅速的缠绕住青木神玉,可绿色丝线刚绕在神玉上就被神玉吸收,继而消失不见,泉眼中源源不断的绿色丝线喷薄而出,看上去,就好像青木神玉是自己悬停在泉眼上空,不停的吸收泉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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