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心中也万分诧异,往日白马十分温顺,哪怕是先前拿马鞍的时候也是如此,怎么这会儿如此的倔强?竟然在暗自反抗!若不是此刻用力压制,恐怕都要被它挣脱了。这种情况实在有些反常,马夫刚欲出言提醒,却又听王学良催促,“走吧,别楞着了,先牵着带我到场子里转转。”
马夫心中挣扎,琢磨着刚才是不是少爷与它闹腾的时候激了马的性子,所以这会儿有点躁动不安?如果由自己牵着,随便转两圈应该问题不大吧?心中有了决定,于是解开了缠在柱上的缰绳,微笑着应了一声,牵着白马就准备缓缓绕行。
‘嘶’一声长鸣,白马徒地前蹄高仰,马头大力挥摆,马夫骇得失了分寸,回神之际竟然发现手中的马缰已然脱落,小心脏‘砰砰’乱跳的同时,赶紧俯身就欲去拾起掉落的马缰。
‘嗒嗒嗒嗒’白马似乎早有预谋,哪里肯给马夫机会,马缰脱落的那一刻,白马发力狂奔,留给马夫的只是一卷灰尘。马夫吓得不知所措,一边玩命地追赶,一边惊呼道:“回来,白玉,你给我回来。”
最郁闷的当属王学良,本来一心想着好好的驾驭白马,可刚刚坐稳,它就来了个侧身后仰,这动作难度系数颇高,亏得王学良反应机敏,瞬间抓住了白马脊柱上厚实的毛发,这才没有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可饶是如此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还不止,白马瞬间又像发颠一样,开足马力前向奔跑,慢行王学良都没学会,哪里懂驾驭它急速的奔驰?
王学良心底瓦凉瓦凉,实在搞不清楚这白马到底是发的什么颠,怎么就刻意跟自己过不去呢?马夫的叫唤声王学良听得清楚,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恐惧,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俯身于马背,手里的马鞭也果断的任它滑落,腾出的手只是拼命地扣住了马的勃颈,只求不被摔下去。
场中的混乱,马夫的失态,顿时引起了这马厩中其他几名马夫的注意,俱都神情惶恐地盯着场面,议论纷纷。
“大伙儿,你们瞧瞧,少爷这是不是出事了啊?”马夫甲神情疑惑地将心中所想表达了出来。
“是啊,少爷的那匹白玉嘶风这会儿有点反常啊,怎么颠得这么厉害,没理由会这样的啊?”
“不是啊,这几年白玉可从来没出过岔子,而且略通人性,与少爷感情深厚,是不是这会在帮助少爷精练骑术?”
“有可能啊,但是小黑跟在后面那是干嘛?他嘴里念叨着什么?”
“谁知道呢?这小子油嘴滑舌的,不然少爷怎么会将白玉交给他照料,刚才都看见少爷给了他赏钱,这会儿恐怕是跟着少爷屁股后头摇旗呐喊呢!”
“都别大惊小怪了,少爷都没作声呢,你们瞎猜个啥劲,赶紧干活,要是偷懒被责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是是是是,赶紧干活,少爷骑术精湛,没什么好担忧的,要真有问题,少爷早就知会了,大伙都别瞎猜了!”
王学良急得热汗直冒,胸口、身侧都因颠簸而异常难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只能暗自着力于双臂紧扣着白马,俯着身子气恼道:“小白,你大爷的,成心折腾我是吧?我又没得罪你,你这样害我,过意的去么?”
白马在奔跑中依然呼吸均匀,而且时速在不断提升,起初只是平稳八方地迈步,这会儿竟然如发癔症,身子没有规律地胡乱摆扫、前仰后蹄,王学良的身子本来就被搁得难受,这会儿更加要命,手上没敢松劲,可双腿稍一松懈,还没来得及调整,身体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平衡,半边身子顷刻就挂在了马腹上,幸运的是一只脚勾住了马座的扣锁,这才没有直接摔到地上,王学良惊魂未定,不敢想象刚才如果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王学良此刻悲愤异常,冷眼瞅着小白,狠不得将它抽筋拔皮,这会双手更是加大力度,恨不能深入它的血肉,双眸之中暴射出一股狠辣,“畜生,我好吃好喝待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真是猪狗不如啊!我现在再给你次机会,你若肯现在停下来,此事作罢;如若不肯,等我将你制伏之后定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回应王学良的不是白马的妥协,而是更加疯狂的颠簸,王学良心如死灰,双臂的力量已经骤减,根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想要靠自己来降伏它,已经不太可能,于是急呼出声:“来人,赶快,赶快拦住它。”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唤醒了众人麻木的心,只有起初就察觉到白玉异常的马夫一直在努力追赶,其他人都是抱着好奇心再看热闹,这会儿众人心中不禁冒出一个令人惊恐的事实:原来少爷不是在演练,而是真的出事了!而自己这一干人等竟然此刻才发觉!
躁动,整个马厩的人瞬间都惶恐不安,惊慌失措地忙活起来,有的拿马鞭,有的拿套绳,有的拿档板,全力奔向场地,准备对白马实施阻拦,乞求能够在悲剧没有酿成之前作出补救。
白马的躁动,王学良史料未及,此刻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生命遭到了威胁,至于为什么忽然没有驾驭能力的事已经不重要了,这会儿看见大家都行动起来,心里总算有了点底气。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步伐显得紊乱起来,速度稍微停缓了一下,王学良注意力高度集中,瞬间把握机会,徒然用力翻身上马,双脚用力夹紧,这才勉强保持着整个身体俯于马背之上,“畜生,叫你逞凶,看本少爷待会怎么修理你!”
‘嘶’,白马咆哮着抗议,尽管前方大有阻碍,它却在瞬间的不安之后,立刻变得镇定自若,全然不惧威胁,反而加足马力朝着阻碍奔去,它的威势之烈吓到了挡路的马夫。套马绳的马夫手法也瞬间失去了水准,轻易间被白马化解,拿马鞭的人更是全然没有半点威胁,剩下的只是前方抬着挡板的二人,他们神情紧张,瑟瑟发抖地盯着马夫,心里起了剧烈的挣扎。
白马威势不减,它没有直接朝着挡板而去,而是朝其中一位马夫而来,就在欲要接触的那一刹那,马夫怕了,他妥协了,丢开挡板拼命地扑向了一侧,而白马则是奔腾鱼跃,轻轻松松地化解了危机,看似凶猛的阻截竟然半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王学良震惊不已,没想到白马竟有这般智慧,遇见危险他竟然不是去闪躲,而是果决地面对,它做到了,自己亲眼看见它做到了!困难在它绝对的信心之下显得微乎其微,此刻王学良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超强的征服欲,恐惧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艰难地立起身子,双眸透着坚毅,右手松开的同时又迅速地攥住了白马背脊上的鬃毛,暗忖道:你想跑是吧,那行,你不惧我又惧什么?咱们就试试!双腿猛力一夹,喝斥道:“驾,驾!”
白马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狂奔,而王学良除了警惕地保持着身子的平衡,只是重复地做着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鞭策它,看它到底能跑成什么样子!
马夫们经历过一次失败,心中惊慌更甚,本欲再次阻截,却被场中卷起的风暴迷惑住了眼睛,只能隐约地看见一个人一马持足狂奔,连方向都无法确定,如何再去阻截?
王学良忍受着异常痛苦的颠簸,有好几次都差点脱手,但是他心里明白,此刻如果放手,输的可不是一场较量,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性命,没有想到生死的考验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降临,王学良的信念来自于心中的不舍和一股不肯服输的精神!
一柱香的工夫,王学良感觉好象经历了一个世纪,双臂已经酸痛得没有知觉,双手早已满是汗水,此刻他揪住的不单是白马的鬃毛,而是它的血肉,脚部也因不断地夹击碰撞也异常疼痛,这些都不是令王学良能够保持清醒的原因,反而是大腿两侧辛辣的刺痛时刻提醒着王学良要坚持下去。
白马被不断的鞭策,确实也卯足了劲头,一路呼啸而过,它不是神,依然要遵循自然法则,它此刻的呼吸也愈发沉重起来,嘴角也开始吞吐白沫,速度在不知觉间也有所降低,王学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中信念更甚,一刻也不不肯放松地催促着白马。
“驾,驾,你大爷的,驾,你到是跑啊,你刚才不是很猛的吗?畜生,怎么不跑了,赶紧跑起来,小爷还没尽兴呢!”白马终于停了下来,躇在一侧怎么也不肯再动,王学良总算松了口气,此刻全身软棉棉的已然没有半点力气,这番折腾下来,虽然是受了大罪,但是总算还是坚持了下来,疼痛中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来就不曾体验过的感觉,是成功的喜悦吗?是信念的驱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