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居,迎客厅中。
张半仙端坐正堂,脸布霜容,严肃的道:“正儿,我听街坊说,你前日和浑二,在闹市之中,把赖五赖六教训了一翻,可是忘记我平日教你的,不可与人交恶,遇事三思,低调而行的道理?”
“爹爹的教诲,正儿犹记心中,可是那赖五赖六实在可恶,当街行讹骗之事,死了一条土狗,张嘴就要车夫赔五百两银子,正儿也是实在看不过眼,才出手相助,爹爹虽然教诲遇事三思,低调而行,可亦教过孩儿,凡事需以正义之气为之,想必这也是爹爹为孩儿起名张正的原因,张正张正,申张正义,孩儿遇到此等不平之事,岂可袖手旁观?”
张正越来越佩服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一翻正气凛然的话来,若换作是前世,心中有半点这种申张正义的想法,他可能都忍不住要抽自己,可自从穿越而来,以前的骗子心性也变了许多,难不成真要变成好人了?
可是听说好人可不会真的一生平安,逢此乱世,大清江山初定,若非奸诈狡猾,岂能在乱世生存?
张半仙摇头叹了口气,道:“爹爹也知道你此事做得没错,不过还是想提醒你,切莫高调行事,凡事低调,如今的形势,大明朝气数已尽,大清国已经稳坐江山,不过仍然有不少忠于大明的死士,暗中图谋,大清朝廷对各地官员顾管不周,虽然全都赐官封候,却仍然有不少官员心向明朝,摇摆不定,咱们老百姓,言语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正儿要切记,切记那。”
张半仙言语诲暗不明,似乎想表达些什么,却又不能明说,搞得张正一头雾水,明明只是惩戒了两个无赖,可却被张半仙扯到了朝廷政权上去了,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张半仙这一句“稍有不慎,便可惹来杀身之祸”,倒是点醒了张正,穿越来之后,只是一味的按自己的喜好行事,却没想过这是在古代封建王朝,是个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让人掉脑袋,灭九族的年代。
“正儿记下了,孩儿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会授人以柄。”张正诚恳的道。
“如此甚好,这段时日,我在太庙与人算命,大多向我问起你来,还称你为张小仙,没想到我张得道在兴化城混了十几年,也只是混得个张半仙的名号,你这小子,却才几日间,就成了张小仙,我儿莫不是有了什么际遇,怎么这观人相术,精进得如此之快?”
张正这段时间的古怪行为,与以前是大不相同,自然引来张半仙的疑惑。
张正一时鄂然,也不懂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与阎王爷做了交易,才被借尸还魂,穿越而来的吧?张半仙虽然是个神棍,可并不代表他相信神鬼论啊,如若说出来不把他吓倒才怪。
“孩儿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头不晕了,脑筋灵活了,也不抽筋了,腿脚利索了,饭量增加了,人也轻松了,自然看人也看得准了……”
张正也只能拿这场大病做做文章,忽悠张半仙了。
张半仙目瞪口呆:“这大病一场也能有如此好效果?”
“嘿嘿,效果显著!”张正狡黠的笑道。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父子两的谈话。
张正开了院门,门前站着位官差大哥,官差大哥的军衣胸前印着一个大大的卒字。这种着装可是清朝士兵们的特色,不过倒也直观,让人不用想就知道你是个小兵。即便是刚穿越来的张正,也能看得出来。
“这位官差兄弟,不知有何差遣啊?”
张正言语甚是客气,他还是前世的思想,对这些政府官员,不管大小,一律客客气气,所谓礼多人不怪嘛,你可别小看这些个小兵,要想整死你,可还是很容易的,看看现代的那些城管就是个例子。
官差大哥貌似很是着急,也没在意张正的态度,拱了拱手以示敬意的道:“您可是张小仙道长?”
“小道正是张正,不知……?”
“县令大人有请,劳烦张道长随小的去一躺。”
张正话还没说完就被官差打断了。看情形还真是挺急的。
张正思量着:难不成我做了什么事犯着县令大人了?不过也不对,按道理如果惹到这些当官的,肯定是先拷上再说话才对,看这位官差大哥虽然着急,言语还算客气。
“这位官差大哥,一路辛苦了,还是先进来喝口茶水先吧!”
“道长客气了,县令大人正着急等着呢,哪里还有时间喝茶,还是请张道长快快随小的去吧,小的马车也备好了。”官差拒绝了张正的好意。
他娘的,连“警车”也开来了呀?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张正看了眼后面的马车,马儿还算高大,正打着响鼻,不过这警车也忒简陋了点,就是个木的四方合子,连避震都没有,怎么看怎么像囚车。
“好吧,官差大哥稍等,待我和我爹爹打声招呼就随你去。”
“那就有劳道长了。”
回到迎客厅里,张半仙正笑盈盈的等着张正。
“爹爹,不知知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看那位官差大哥的样子,似乎很急,我最近好象没犯什么事啊?”张正疑惑的说着。
“嘿嘿,刚才爹爹为你算了一卦,看来知县大人是有事相求于你,正儿不必担心。”张半仙又摇起了他那颗算命头。
“爹爹你就不要跟我来这些虚的了,我还不知道您那算卦手段?”
“嘿嘿,正儿如若不信,去了便知。”张半仙还上瘾了,对自己儿子也故弄玄虚起来,他也是有意如此,好让张正以后行事不敢再任意而为。
“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才刚想着要低调的,现在倒惹上官非了。”张正嘀咕着。
“正儿慢着,先带上吃饭的家伙。”
张半仙从怀里掏出了他那随身携带的八卦罗盘,交给张正。
张正看着手中的罗盘,很是无语:这个还真是算命相师吃饭的家伙,可我也不会用啊!虽然穿越来之后,也给人算过几次命,可那用的都是前世的骗子手段,正儿八经的相术,那可是半点不会,这沉手的八卦罗盘,用来当护心镜还差不多。
虽然想是这样想,可张正也懒得和便宜老爹罗嗦,直接就放怀里了。
出了门,上了车,官差大哥是马不停蹄,一路狂奔。
作为骗子,前世时张正也进过不少局子,这警车是坐过不少,不过这大清朝的警车,张正还是黄花闺女坐花轿,头一遭。不把两只手紧紧抓着车窗,怕都要被晃飞出去了,一路摇摇晃晃的,想不晕车都难。
本来还想上了马车后,询问下官差大哥,知县大人请他去到底所为何事,可是这种情形,哪还顾得上问。
一路的颠簸,总算停了下来。
张正深吸了口气,总算到了,再不到恐怕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刚下车,张正就感觉不对了,不是说知县大人有请么,那应该到知县大人的衙门府上才对啊,怎么拉他到这海边来了,还赶到了海堤上。
正打算要开声询问赶车的官差大哥,却看到了这堤坝上的主墩旁边,站着十数个人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再仔细看这捍海堤坝,沿着海岸,弯弯绵绵,看不到头,起码有数十里的长度,堤坝上每隔半里就设两个堤墩,一个为烟墩,又名峰火墩,用以点火示警,防海盗防倭寇之用。另一个为潮墩,用于涨潮时,赶海人可以爬上潮墩避难之用。
堤坝上的潮墩和峰火墩星罗棋布,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又似布有风水奇阵,再加上海雾飘忽,苍苍茫茫,隐隐与天相接,气势当真非凡。
“官差大哥,这是什么堤,怎地建得如此气势磅礴,什么人,居然有如此气魄,能造出此等如天嵌般的捍海堤坝?”张正看着这丝毫不比长城逊色的豪气堤坝,喊叹着问道,竟然忘记了别人请他来要干什么的事情。
赶车的官差大哥,正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张正,似在说:你丫穿越来的吧?居然连这堤坝叫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