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撇开两个丫头,出了京城,直奔郊外。
当那一片片的白,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柳儿禁不住叫了起来:天啦,这些都是茉莉花吗!
当然是茉莉花。
时令已进入夏至,那茉莉花更是开得如火如荼。
可惜由于花市的封杀,花农们只能眼巴巴地守着那些白色的小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个个唉声叹气,忧心如焚。
有人的头发比茉莉花还白,不知是不是愁的?
不过,当花农们看见一个提着篮子的漂亮姑娘东张西望地走进他们花圃的时候,刚刚破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谢天谢地,花市终于解冻了?
姑娘,买花啊?我这儿的茉莉花又香又白又便宜,随您选,喜欢哪朵摘哪朵!
不,谢谢。我……暂时不买,我是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一个戴旧草帽穿白衣……
不知道!
他嘴巴方方的,鼻子挺挺的。
我说过,不知道!
他也是卖花的,不久前受了伤,就……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呗。不是跑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好打听的?
你们,怎么这样啊?柳儿带着哭腔。
我们就这样。哎哎,你不要哭,我们还没找到哭处呢!
其实,这也难怪,最近几天,花农们已接待了一拨又一拨的访客,但却没有一个是买花的,都只是打听一个人。关于这个人,开始的时候,花农们还积极配合,还帮着分析和推测种种蛛丝马迹。因为他们也巴望找出他来。
但到了后来,花农们就很烦,而且还很愤怒。因为正是这个人突然消失,遍寻无着,让他们饱尝了有花不能卖的痛苦。这种痛苦,一是因为经济的损失,更重要的却是精神的空虚。
前面说过,花农们并不仅仅在经营一种花,更是在经营一种精神。而这精神,又是借“茉莉花与图兰朵公主”来滋润、来充实、来张扬的。如今,这纽带突然就断了,宛若高飞的风筝一下子脱了线。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几天的工夫,柳儿差不多访遍了所有的茉莉花圃。并且,凡有戴草帽穿白衣的,柳儿都要上前打量一番,弄得人家莫名其妙。
当然,也有年轻的后生因此而激动不安。面对佳人的“垂青”,只恨自己今天咋就阴错阳差,戴了顶旧草帽不说,还穿一件洗得发了白的旧衣服。如果早知道的话,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去弄一身光鲜的。
柳儿并没有死心。她决定走得更远一点,哪怕是无人走也无法走的地方,她也要去看一看。
柳儿没来由地相信,那个人就在某一个神秘的地方看着她,等着她!
这是“异邦人”的一种思维习惯,还是一种信念,或者是一种感应?
因为,除此以外,我们无法解释。
因为,柳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来到了一片荆棘丛生的杂树林。
柳儿抬眼一望,周围都是山,但透过树林,前面好像有些许亮光。
柳儿想也不想,一咬牙便埋头钻了进去。
钻过树林,柳儿早已满脸是血,衣不蔽体。但她已顾不了脸上,更顾不了身上。最要紧的是脚上。
柳儿在树上折了一根刺,一屁股坐下来,脱了鞋袜,咬牙挑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
挑完了水泡,柳儿站起身来就看见了不远处有一小块白色的花。此时,一股花香正好飘来。
茉莉花?柳儿愣了一下。她打定主意,这回我先买花,后问人,免得人家又不高兴。
但奇怪的是,柳儿在花圃边站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人迎上来招呼。偶尔几声鸟叫,把这里衬得更为寂静。
难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突然,柳儿的眼睛停在了一个小土堆上。柳儿慢慢走过去,在土堆旁一块石头上发现了“花神在此”几个红字。红得触目惊心!
柳儿一下害怕起来,用发颤的声音喊道:这里有人吗?
只有山谷的回声。
这里有人吗?我要买花!我要……买……花……
不卖!一个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
柳儿吓了一跳,这是人在说话吗?为了确证,柳儿又喊了一遍。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柳儿想:也许,刚才是幻觉吧?如果真有人的话,怎么会看不见呢。再说,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没有人说不卖的。柳儿又看了看“花神在此”,似乎终于想通了:种花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这是一块无主的花圃。
柳儿放眼一看,花圃虽然不大,但花却开得不少,花形也很好看,比在其他花圃看到的都要好。弯腰摘了一朵,凑鼻上一闻,似乎也格外芳香。人家叫“花神”嘛,看来就是不一样,她想。自己说过,一定要给大哥买一篮最好的茉莉花,今天再也不能空手而归了。但是,这花没有主人怎么办?
最后,柳儿掏出一锭银子跪在那块石头前。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盯着那几个字怔住了:她好像嗅到了一股鲜血的味儿。她甚至感到那血仿佛正从字的凹处往外汩汩流淌!
柳儿壮着胆子伸手一摸,指尖上当真沾了一点红。很显然,这血涂上去并不太久。也就是说,这里还有人?
柳儿忘了恐惧,跳起来往这块空地的深处跑去。然后,她便发现了那个窝棚。
这里有人吗?柳儿兴奋地大喊:我知道有人,您快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要自己摘花啦!
也许这句话起了作用,只听咿呀一声,窝棚的门开了。接着,一个头发很乱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出来,突然定定地看着柳儿,一动不动。
这时,柳儿也感到全身一颤,试探道:我叫柳儿,我来……找……
“柳儿”,那人似乎轻轻唤了一声,并向前伸了伸手,随即喀出一口血来。
王子!柳儿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主仆二人就这样重逢了,用一句套话,那真是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忘情地拥抱在一起,还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卡拉夫说:要不是听你的声音,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了。满脸是血,穿着打扮整个儿一个中国女子。
您也是。看您,头发乱糟糟的,还满脸胡茬,又这么憔悴,哪像一个……英俊的王子?柳儿笑得一塌糊涂,哭得也一塌糊涂。
卡拉夫为柳儿擦着脸: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好像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个人找来。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神的指引吧?其实,就在刚才我是准备放一点银子——哦,那字上面是血吗?是您的血吗?
卡拉夫点点头。
那血,好像刚涂上去不久?
不错。我每隔三天就要涂一次。
为什么?
为了让它醒目。更重要的是,我要以此证明,我的血还在沸腾,我还活着!
您这是何苦呀?您有那么多的……血吗?柳儿又哭起来:外面都在找您,都说您……死了。
我的确已经死过了,就在那个土堆旁。但也许是我的心愿未了,也许是那位老人的心愿未了,总之,第二天我又活了过来。只是伤势太重,我无力再去卖花了。
您那么好的功夫,一般人应该伤不了您啊!
是伤不了我。不过,我一进入中国就发过誓,决不使用武力;再说,我也不能暴露身份。这些天,我隐居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读书。哦,这中国的历史,中国的文化,当真是滋养人得很,比药还管用呢。你看,这伤也差不多了。
伤在哪儿,让我摸摸。
在这儿。
还疼吗?
不要紧。
那刚才?
刚才……可能是太激动。哎,说说你吧。我想,你更不容易。
…………
当天晚上,柳儿与卡拉夫一起,将一篮最好的花放在了蒲公子的墓前。
只要这茉莉花还在开,他们将每天送一篮。
只要这天下还有茉莉花,他们将永远送下去。
但愿蒲公子泉下有知!
柳儿回了家,蒲家。
她将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义父义母。她请求他们原谅。她还向他们保证,只要那猜谜招亲一结束,只要王子平平安安,她就会回到义父义母的身边,侍奉他们一辈子。
柳儿如此重情重义,蒲员外夫妇更是怜爱。但蒲员外却有些担心,那卡拉夫王子既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他肯定不会放弃猜谜;既要去猜谜,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平安啊!
柳儿好像早有打算:我要阻止他!
阻止谁?蒲员外吃惊了:一边是专横霸道即将做女皇的公主,一边是心性高傲、信念执着的王子,你一个小女子,凭什么阻止?
柳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唉,孩子,蒲母拉着柳儿的手:你也是……命苦啊!一边就掉下泪来。
蒲员外说:孩子,我们都理解你,并且支持你。只要你需要,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义父都会毫不吝惜!你放心去做吧。
柳儿还能说什么呢?柳儿又一次跪了下去……
这天早上,萎靡了好些天的乌衣巷突然兴奋起来。
这兴奋,一半是好久不见的新鲜,一半却是要看好戏前的紧张。
因为,花市上突然出现了两篮茉莉花!
而且,卖花人居然是一个女子!
难道,她不知道公主的禁令吗?她真的不怕死吗?
面对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柳儿泰然自若,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眼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没准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一些人到底不忍,围上来纷纷劝告:
姑娘,你没听说公主有禁令吗?
就是啊,你看看,这花市上除了你,谁还敢卖一朵茉莉花?何况也没人敢买啊。
快走吧姑娘,公主的刀可不认人。连王子的头都要砍,何况你!
说不定啊,那两位宫女马上就要来了。她们随时都会来巡查。
面对这些好心人,柳儿说什么呢?她只好什么也不说。
恰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围着柳儿的人扭头一看,立刻如鸟兽般,跑得一个不剩。
两位白衣宫女正快步向这边走来。
当她们看见柳儿和她的花,似乎大大地吃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竟然半天没有出声。
你是谁?你找死啊!小霞指着柳儿,那神情,倒像是自己被吓着了。
小夕紧紧盯着柳儿,始终没有说话。也许,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种冒犯天威的事件,她们压根儿就没经历过。但凡公主的话,就算那些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也只能唯唯诺诺,俯首帖耳。而眼前这个小女子,居然可以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们就这样四只眼睛对着两只眼睛。
两只眼睛似乎早已打定主意:眼下,该说的我偏不说,该做的我偏不做。我就是要气一气你们,就是想让你们抓起来,我要趁机去见一见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图兰朵公主,在被杀头之前,我一定要问问她,你也是人,人家也是人,你凭什么想杀就杀?也许你真的长得漂亮,但漂亮就可以随便杀人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些漂亮的人早该被杀掉,免得日后草菅人命。何况,你招亲就招亲吧,你招不上,人家也没有赖着你。你不喜欢,你给别人留着好不好啊,你偏要人性命,你这不是太坏了吗?我们王子还把这么美的花献给你,你配吗?唉,要不是王子再三叮嘱,你休想得到这朵神奇的茉莉花!哼,要是有一天,你动了我们王子一根毫毛,你都会受到花神的诅咒!我柳儿也会找你拼命!
对峙了这么久,见她们还没有抓的意思,柳儿只好在肚里说了一句“算你狠”。然后极不情愿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了那朵附着神秘,附着不祥,又附着希望的茉莉花。
这朵带着两片绿叶的花刚一掏出来,四只眼睛就直了!
小夕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虔诚地伸出双手把花接了过来。
那……那个……卖花人,已经找到了吗?小夕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柳儿摇头。
那,你这花是怎么回事儿?
柳儿不语。
请问,你是他什么人?小夕小心地问。
帮工。柳儿说。
他都不在,你帮什么工啊?小霞拉下脸来。
小夕赶紧笑了笑说:小妹妹,你别误会啊,我们不过是关心他。他的伤好了吗?
柳儿心想: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于是也笑笑说:我没有误会呀,我也在找他呀。
小夕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会送这朵花呢?
他以前给我说过,他现在走了。就这么简单。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两个宫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好吧。小夕宽容地说:本来呢,你违反公主的禁令,你已经死定了。好在你带来了这朵茉莉花,你明白它的意义吗?它就等于一块免死金牌。
柳儿头一扬:免不免无所谓,你们抓我去见公主吧。
小夕愣了愣: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见见她。
小霞很是不悦:哼,你配吗?——不要给她多说了。哎,这两篮花,我们都买了。
柳儿却摇了摇头:不,我只卖一篮。
你太放肆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小霞气得跳了起来。
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也这么傲慢不驯。要不是念在这朵茉莉花的分上,她早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小夕瞪了小霞一眼,然后转向柳儿:这也是他给你说的吧,要留给那个小姑娘对不对?
柳儿点了点头。她对这位宫女还有点好感。
小夕将小霞拉到一边,两人斗了一阵耳朵。然后小夕也像小霞那天一样,一纵身上了墙头:各位听着,由于凶手前两天闹内讧,互相残杀,死了三个,其余两个已被抓获!现在,那神秘的卖花人虽然没有露面,但是,他的花已经重现花市。鉴于此,我宣布,乌衣巷以及全城的花市,从明日起,解除禁令,可以卖茉莉花了!
话音刚落,下面即刻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最起劲的当然是那些买花人了。
柳儿走出花市,站在卡拉夫以前站的地方,静静地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提着一个小花篮神情忧郁地走了过来。
柳儿认定她就是杏儿了。但柳儿不动声色,她要看看这小姑娘会怎么样。
杏儿歪着头看了看柳儿,又专注地看了看她脚下的花篮,突然说:这篮子,不是你的。
柳儿也歪着头:你凭什么说不是我的?
杏儿不理她,又蹲下来拈起一朵茉莉花嗅了嗅:这花,也不是你的。
柳儿暗暗吃惊,却故意说:哎,你这小姑娘不要这么多废话好不好。你要买花吧,我便宜卖给你呀。
杏儿坚决地摇头:我不买。
为什么?柳儿说:你不知道吗,刚才已经宣布解除禁令,花市上可以卖茉莉花了。再说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卖,独家经营,你拿去保证会赚很多银子的!
我说了,不买,就算能赚一座银山,我也不买!除非……你说出白衣大哥在哪儿。
白衣大哥?柳儿道:谁是白衣大哥?
杏儿到底是孩子,经这么一糊弄就乱了方寸。眼睛一红,嘴一瘪,指着花篮:这些,都是我白衣大哥的,他真的……不见了……杏儿说着一边揩着眼睛转身就走。
柳儿一阵感动,不禁也掉下泪来:杏儿!她大喊了一声。
杏儿惊愕地转回身,却已到了柳儿的怀里……
神奇的茉莉花重现乌衣巷,其震动决不仅仅在花市上。
图兰朵也是一脸惊疑。
图兰朵放下那朵茉莉花,看着四个宫女:对于那个突然冒出的女子和那个神秘的卖花人,你们怎么看?
小残说:依我看,这个女子与那个神秘的卖花人之间,并非主人与帮工这么简单,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错,小夕说:很明显,这个女子在执意隐瞒什么。
嘿!小霞说:我们光在这儿讨论有什么意义?把那个女子抓起来审问一下,不就全明白了。
小霞!图兰朵瞪了她一眼:你除了长一双能抓人的手,就没长点别的吗?
三个宫女都笑了起来。
图兰朵严肃地说:今天这个事,小夕做得很好。我们抓的是凶手,而不是正经的卖花人。——唉,那个什么白衣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啦。
小夕说:公主,没准那个人真的走了,或者……死了也不一定?
图兰朵摇摇头:不可能。我始终感觉到这个人,像这花一样,散发着某种气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而且,绝不是一个一般的人。难道,真的是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
小残忍不住笑了:公主,还不至于吧?谁有资格得到您这么高的评价?
就是啊!小霞遭了抢白,正找不到记账的地方:这个人藏头藏尾的,算什么角色?和我们捉迷藏,真是蚊子叮菩萨——认错了人!
捉迷藏?……图兰朵突然一挥手:好,本宫就和他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戏。
四个宫女一齐瞪大了眼睛:真的要玩啊?
小残、小照!
在!
从明日起,你们两个在小夕她们买了花以后,暗暗跟踪那个女子,务必要搞清楚她的来龙去脉。明白吗?
明白!
不过……小残说:我们都掺和进去了,这期间要是有人来猜谜怎么办?
图兰朵叹了口气说:现在一共有多少个了?
小残说:加上前天那个,一共是十一个了。
图兰朵闭上眼睛:我真的,已经厌倦了。
看来,什么事儿都有乏味儿的时候,即便是你最喜欢干的事儿。
图兰朵最喜欢干的事儿,到底是猜谜,还是杀人?
那……小照趁机说:咱们何不……后面却不敢说了。
再看看吧。图兰朵仍然闭着眼睛。
卡拉夫急切地问柳儿:今天怎么样?见到宫女了吗?
柳儿淡淡地说:见到了。
那,卡拉夫说:她们见了那朵花,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差一点没把我抓起来!
为什么?
找您呀!
哼,卡拉夫说:我还要找她们呢。
柳儿望着卡拉夫,表情复杂:殿下,难道您一定要去猜谜吗?
当然要去。怎么了?
请恕婢子大胆,您想啊,自猜谜以来,还没有一人成功。如今图兰朵已经杀了十一个了,您再去……犯得着吗?
正因为没有一人成功,我才要去呀。
为什么?
我要终结它!唉,如果不是受伤太重,我早该去了。
柳儿幽幽地说:殿下,您自信能够终结它吗?要终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图兰朵那三道谜题全部猜对啊!
不错,这是唯一的办法。
殿下有把握吗?
没有。不过,我至少找到了那些失败者之所以失败的原因。
真的,什么原因?
他们动机不纯,急功近利。他们每每只盯着图兰朵的美丽,还有做帝国驸马的荣华富贵。他们根本不了解中国的文化,更不了解图兰朵本人。
殿下您了解吗?
柳儿你来看。卡拉夫打开一只藤箱:这箱子里是那位老人留下的又一精神财富。正所谓祸福所依,我受伤的这些日子,还真是受益匪浅啊。
这里边,有关于谜语的吗?柳儿只关心这个。
卡拉夫笑了笑:你也想走捷径,捡便宜吗?告诉你吧,这正是那些王子的误区所在。他们总以为能在书本上,在民间流传中找到现成的答案,有人也许自信穷尽了所有的谜语,但为什么还是失败?
见王子这么兴致勃勃,柳儿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答案在她手里,她想要你失败,你不就失败了!
我看不能这样说。据我推断,图兰朵尽管任性而且霸道,但还不至于以杀人为乐事。你看,种花老人还零零星星地记录了一些与图兰朵的交往过程,挺有意思的。再说,你也看见了,那些王子不是都败得心服口服吗?
那很难说。柳儿坚持道:这些都是在幕后做的,谁知道?
卡拉夫盯住柳儿:柳儿,你好像……他本想说,你好像对图兰朵怀有很强的敌意?但又觉不妥,忍住了。
柳儿迎着卡拉夫的目光,心想:不是好像,柳儿本来就恨她!一个堂堂的大国公主,要嫁人,要招驸马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猜那该死的谜语?猜谜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杀人,这不是欺人太甚吗?你杀了那么多人,你不知道人家的亲人有多痛苦吗?眼看柳儿最爱戴、最亲近的人也被你迷了心窍,甘愿送上人头。你不知道,人家连自己的国家也没有了吗?哼,若是有机会,柳儿一定要和你拼个同归于尽!
卡拉夫拍拍柳儿的头:小丫头,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
柳儿勉强一笑,心中却在狠狠地发誓:光担心有什么用?我就是死也要阻止您!
柳儿,卡拉夫翻着一本书:你说说,要是图兰朵不杀人,她可爱吗?
可是她已经杀了。
我是说,如果?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只要杀人,就谈不上可爱!
卡拉夫苦笑了一下。但你想过没有,要是她再多杀一个人,不就更不可爱了吗?
您是要拯救她吗?柳儿说:要是您也……那怎么办?
卡拉夫表情凝重:不管怎么样,我是希望在我这儿画上一个句号。成功了固然最好;若是失败了,我请求她将我作为最后一个祭刀者,从此结束这场游戏。
这只是您的想法,她会同意吗?
卡拉夫摇摇头:我不知道。
殿下,您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吗?
卡拉夫戚然一笑:那么多的王子,在我的前面失去了生命,作为一个亡命天涯的人,除此以外,我还有更大的价值吗?
不!柳儿一下扑过来偎在卡拉夫脚下:难道您忘了,还有我们的老国王,还有……还有柳儿啊!
卡拉夫抚着柳儿抽动的双肩,一时百感交集。由于激动,胸口的伤又痛得他咬紧了牙关。
许久,卡拉夫才捧着柳儿的脸,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柳儿,悬崖边上往往就是最好的风景,苦难到了头,幸福也就不远了。我不会有事的。好在,蒲员外对你像亲生的一样。
其实,作为一个王子的梦想,眼下的卡拉夫居然与那乱臣贼子巴豆有些“异曲同工”,那就是,借助图兰朵的力量,为他收复王权。这是他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这让他感到无比愧汗甚至耻辱。所以,这层心思,他宁肯烂在肚里,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
有人曾经说过,女人的背后都有一面锣,只要你紧紧盯着她,这面锣就会当当作响。
柳儿走出花市,突然感到后背有些异样。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几下,又好像……她一时还无法形容那种怪怪的感觉。
柳儿猛一回头,背后却什么也没有,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一会儿,那感觉似乎更强烈了。柳儿的心不由咚地跳了一下:难道,要出什么事?
柳儿决定避开人流,转身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她无意中扭头一瞥,却见两颗脑袋在巷口一闪又迅速缩了回去。
原来,我被跟踪了!柳儿迅速做出了判断。尽管她对江湖一无所知,但这段流亡的经历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何况,她时刻心系着王子的安危。她知道,人家找她并不是目的,而是要通过她找到卡拉夫王子。你们做梦去吧!柳儿大叫了一声。
柳儿索性回头朝巷口跑去。她倒要看看跟踪的人是谁。
到了巷口,左右一看,却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柳儿一屁股坐在巷口的石阶上,放下花篮抄着手骂起街来:哼!缩头缩脑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们出来啊!本姑娘在此恭候!
但恭候了很久,却毫无动静。
看来跟踪者一定是高手。柳儿内行地想。你不动,他不动,你一动,他准会紧紧咬住你。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坐下去吧。
柳儿设计了好几种摆脱的方案,似乎都不够理想。看看日头已经当顶,柳儿才打定主意。她在街边买了两只卤猪蹄,走出城外选了一片行人很少视野很宽的开阔地,不慌不忙地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四处观察。她想,不怕你是高手,你总不会隐形,你总要吃饭;在正午的太阳下你总会怕热,怕晒。柳儿命贱,从大漠来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柳儿就和你拼耐力,拼忍劲,拼谁不怕死!
于是,在一片空地上,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柳儿的身影便成了一个孤独的黑点。
行人越来越少。最后,连地上的蚂蚁都钻入洞穴里去了。柳儿站起来拍着身上的泥土,一看四周,真是干净极了。
柳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们藏不住了,也熬不住了吧!然后挎起花篮兔子一样跑出了开阔地,绕了几个弯子才一步一回头地向着他们的山坳走去。
柳儿的这一套把戏,虽算不上高明,但的确管用。你想想,两个跟随公主养尊处优的宫女,其穿着打扮和形貌特征本就显眼,没有了人群的掩护,她们才是最大的目标。再说,让她们在烤人的日光下守两三个时辰,倒不如让她们披挂上阵经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来得痛快。柳儿想,哪怕你功夫再高,你总不会隐形。
小残说:看不出,这小丫头还精灵得很。
小照不屑道:哼,要按小霞的意思,关起来饿她三天三夜,看她还能鬼到哪儿去!
小残讥笑:哦,我差点忘了,你也长了一双抓人的手呃。
我当然比小霞高明多了。
何以见得?
小霞成天嚷着“抓”,可一次也没抓成,反倒闹笑话。要是我,那就先抓起来,审清楚了再回去禀报。
好啊,人家坐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去抓?
我……我……
小残皱眉道:还是考虑一下眼前吧,咱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你说怎么办吧。小照说:对付那些强手我从不含糊,越是像这种小角色嘛,我越是感到无从下手。
小残想了想:反正,公主也只是让我们摸清她的来历,并没有规定今天或者明天,我们还可以换一种方式再来呀。
什么方式?
我还没想好。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