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皇子妃，夫妻俩都没放在眼里，从福寿宫出来，明知道那女人跟在后头，却是谁也没再多做打理，径自上马车离开了。而之前隐在暗处的陈峰，也因为赵畴默在场现身出来，和车夫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王爷早朝可还顺利？”撩着车窗帘子见三皇子妃的马车摇摇晃晃超前而去，夜轻云这才打下帘子转头问赵畴默。
“还好。”赵畴默嘴角轻勾，笑容虽淡，但显然心情不错，“四皇子暂押宗人府，虽然还没提审，但证据确凿，俨然不成气候，眼下能牵制萧家的，也就是我了，所以当舅舅对那匪寇和通缉要犯长相相似提出质疑，加上群臣附议，父皇为了公平起见，便允了我任职旁审。”
“只是这样？”夜轻云皱眉，“当初那通缉犯明显和三皇子牵扯不清，皇上就没怀疑？”就皇上多疑的性子，这根本不应该。
“人是在乾州处决的，说两人相似，也只是我们的眼睛所见，没有证据，也不过是怀疑罢了。”赵畴默摇了摇头。
“早知道就该把那人的首级给带回京才是！”夜轻云不甘的拍了身侧一巴掌。
“说什么傻话呢？”赵畴默忙拉过夜轻云的手看了看，虽然只是拍红了，还是心疼的皱了皱眉，“乾州到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是大雪封天，那首级带回来也不可能保存完好，更何况是这种天气，没等到京，估计就已经腐烂的面目全非了，还怎么辨认为证？”
“这倒也是。”夜轻云嘟了嘟嘴，“不过明明抓住了对方的短处却平白流失的机会，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赵畴默但笑不语，只是安抚的拍了拍夜轻云的手背。
而另一边，三皇子妃前脚刚回府，就被赵畴钰拽进了房里，粗鲁的动作拽得她脚下好几个跟跄，仓惶间伸手扶着桌沿，这才避免被拽倒在地，尽管如此，膝盖还是撞在了凳子上，疼得她惊呼出声。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房门刚一关上，赵畴钰就转头问道。
三皇子妃揉了揉被拽红的手腕，漫着水雾的眸子无辜又委屈，“还不是让那夜轻云给搅合了，要不是她也去了福寿宫，妾身早就得手了！”
赵畴钰脸色骤然一变，“就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好，你说你还会什么？”
“这事儿能怪我么？那夜轻云寸步不离的贴着太皇太后讨巧卖乖，我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太皇太后对襄王的偏爱，三皇子又不是不知道！”一看赵畴钰变脸，再想起在夜轻云那受的窝囊气，三皇子妃脸色也不禁跟着难看了起来。再说她都一再强调是被夜轻云搅合了好事，三皇子却只怪她无能，如此偏驳，她心里怎能不气，自己才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三皇子妃，不是那个狐媚子夜轻云！可恨同床共枕之人却夜夜同床异梦，连梦呓喊着的，都是那个贱人的名字！
三皇子妃这话不过是赌一口气，却是恰恰戳了三皇子的痛楚，不管是夜轻云是他大嫂的事实，还是太皇太后对赵畴默的偏爱，这都让他恨得不行，脸色当即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不过瞪了三皇子妃一眼，倒是没有再多加责难。
三皇子妃虽然嫉恨三皇子爱慕夜轻云的事，但毕竟是夫妻，心还是向着自家夫君的，见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便忍不住提议道，“三皇子若真恐夜长梦多，为何不直接从父皇那儿下手，太皇太后一个快死的老太婆，就算什么也不做她也活不了几天，咱们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说归说，倒还知道隔墙有耳，所以这话她凑到三皇子跟前，刻意将声音压到最低。
赵畴钰眸色微闪，同样压低声音，“你是在怂恿本皇子弑君么？”
虽然声音很低，可三皇子妃还是被那陡然凌厉的气势慑了个激灵，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随便多话。
赵畴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真的因此动怒，“弑君杀父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还好说，若是砸了，可就彻底功亏一篑，再说，眼下四皇子不成气候，就个残废，本皇子胜券在握，还不至于要搬石头砸脚。”顿了顿，忽然凑到三皇子妃耳边吹气，动作暧昧，语气阴森的很，“可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襄王素来和太皇太后感情亲厚，若是她突然殁逝，必然会很伤心，借着发丧的时机，随便动点手脚，扳倒他不在话下，虽然迂回，却一则保险，二则一劳永逸，没了襄王，这储君之位，不管父皇乐意不乐意，都非本皇子莫属。”
三皇子妃听得一怔一怔的，不禁暗叹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太皇太后那你抓紧点。”眸色微沉，赵畴钰叮嘱道。
“是。”三皇子妃福了福身，“三皇子放心，妾身明儿一早再进宫，只要没有夜轻云搅局，总会寻着机会。”
赵畴钰又岂会不明白她一再提及夜轻云的心思，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便转身去了书房。
赵畴钰前脚一走，三皇子妃就摔了一只茶杯，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了脾气。想着今天在夜轻云面前受的那些难堪，她就恨得不行，想这后宅的那些女人哪个不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也就在夜轻云那贱人面前吃了那么大的瘪，虽然那女人的身份注定三皇子再怎么也是空想，可心里就是不甘愤恨。
赵畴钰这边是铁了心想要太皇太后的命，却不想，没等到三皇子妃得手，当晚子时宫里的丧钟就撞响了。
太皇太后是在睡梦中仙逝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守夜的杜嬷嬷进去给添加火炉才发现的。
因为之前没有预兆，所以大家都是在睡梦中被丧钟惊醒，这才纷纷往宫里赶。
“王爷……”夜轻云握住赵畴默发颤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打上马车，赵畴默就这么僵硬的坐着一动不动，紧绷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多大的情绪，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颤栗不止，哪怕他并没有露出多么悲恸的感情，夜轻云却能感受他心里的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自己能给予他的安慰，也就是这么紧紧握住他的手而已。
“小时候，太皇祖母最疼的就是我了，知道我经常吃不饱，就总是召我去福寿宫，给我好多好吃的，每次生病，都是太皇祖母抱着我，有时候一抱就是一整晚，每次有弟弟妹妹欺负我了，太皇祖母就给我出气，她不会对那些皇子公主怎么样，却总是变相的将气撒在他们的母妃身上……”好半晌，赵畴默才喃喃哽咽道，“那时候日子虽然艰难，可在宫里有她老人家护着，我其实并没吃多大的亏，直到中毒，自那之后，太皇祖母就说什么也要把我带在身边养，哪怕后来皇后怂恿太后出面，她也强势镇压了下去，之后我就一直住在福寿宫，直到受封前往北襄，都没再受过丁点的委屈。”
夜轻云听着他堪比低泣的沙哑喃语，却只是更紧的握住了他，什么没说，因为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尽情回忆倾诉的对象而已。
“太皇祖母这么疼爱我，可她老人家闭眼，我却没能守在身边，我真是不孝……”尽管极力的咬牙忍着，赵畴默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夜轻云看着赵畴默哭，心里也很难受，深吸口气才尽量保持住声音的平稳，“王爷，这不怪你的，是太皇祖母去的太突然了，你要太难受，就哭出来吧，反正这车上就咱俩，不怕被人看见。”
赵畴默闻言便再也抑制不住，将脸埋进双手，低声抽泣了起来。
看他这样，夜轻云也不禁跟着红了眼眶，虽然和太皇太后的接触不多，可也能感受到她对赵畴默的偏爱，那是真的疼进了骨子里的。就拿四皇子的事情来说，人年纪大了见不得家事不宁手足相残，虽然相劝赵畴默留一线，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真正的出口，由此可见，她真正偏向的始终是这个命运多舛的曾孙子。
赵畴默的悲痛夜轻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对于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她还是舍不得的。见赵畴默哭得伤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还是伸手将人给抱进了怀里。
几乎是被夜轻云抱进怀里的瞬间，赵畴默压抑的脆弱就彻底爆发了出来，大声哭了出来，声声呼唤的太皇祖母，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般，让人心酸不已。
“哭吧，哭吧，尽情的将心底的悲痛都释放出来，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就得继续做刀枪不入的襄王，没有了太皇祖母，前方的荆棘，哪怕一步一血印，你也还得咬牙走下去，不过，我会陪着你，云儿会陪着你。”夜轻云一下一下拍抚着赵畴默的后背，眼底虽然早已湿润，却没有落下泪来。
快到宫门时，赵畴默的哭声才渐止了下来，从夜轻云怀里起来，也变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紧绷样子，可至少手不再抖了。饶是如此，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和脸上风干的泪痕，还是不难看出他有哭过。
夜轻云觉得这样不好，用茶水浇湿了手帕给他擦了脸，虽然眼睛还是红着，可好歹形容没那么狼狈颓废了。
因为大丧，马车是禁止进宫门的，需在宫门外停下，接下来便是走路进去。
马车停下，赵畴默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和夜轻云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和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赵畴钰夫妇撞个正着。
两相照面，皆是一怔。
两人看到赵畴钰夫妻的样子都很意外，因为赵畴钰夫妻俩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泪，不住的拿手帕擦着，竟是看着比他们俩还要伤心欲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