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莫十分安静地离开了小院,其实,没有司徒越,她去哪里都好。
第一次觉得如此凄惶,天地之间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处,淳于家显然是回不去了,而其他人那里,都不是自己的地盘。
淳于莫低着头,脚步迈得飞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安身。
直到天色完全地黑下来,瞅见旁边一家客栈,淳于莫便走了进去。
“要什么样的房?”灯光映得老板的脸有些发黑。
“一间干净的上房。”
“好咧。”老板响脆地答应着,拨亮烛火,“姑娘,请跟我来吧。”
跟在老板身上,踏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果然看见那房间格外的干净,淳于莫长舒一口气,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放着衣服,首饰,银锭,以及她所有的家当。
司徒越不在了,她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下去,淳于莫这样想着。
可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自己或作刺绣,或做些糕点卖,总能养活自己。
只是从此以后不再回淳于家,也不再想过去那些事。
晚上,淳于莫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想着心事。
过去,那些遥远的过去……忽然都变得好苍白。
忘记吧,那些事都跟她再没有任何关联。
自从她选择司徒越的那一刻起,便与淳于家再无瓜葛。
“嘟嘟嘟。”
“嘟嘟嘟。”
一阵敲门声将淳于莫从梦中唤醒,她披衣下床,打开房门看时,却见是店老板。
“什么事?”
“姑娘,是这样的……”
老板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没事,请不要来烦我。”淳于莫显得很有些不耐烦。
“姑娘。”老板眉宇间浮出几许愠怒,“这房我不给你住了。”
“哦。”谁知道淳于莫还是一脸平静,仿佛不管遭遇了什么事,她都始终是这样平静的,于是,淳于莫收拾包袱,又一次被赶走了。
好像自从司徒越离开,她便像孤魂野鬼似的,到处被人赶来赶去。
淳于莫却丝毫不觉得伤心,离开也好,自己可以去找另一个客栈住。
第二家客栈却很好,客栈的老板也十分地和善,淳于莫便在店里住了下来,没事也不外出,只在房间里呆着,偶尔吃饭的时候才下楼去。
司徒越会去哪里了呢?淳于莫忍不住想。
或许,他……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才是自己唯一的牵挂了。
阿越,你一定要平安。
晚上,站在窗前,淳于莫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默默地为司徒越祈祷着,阿越,阿越,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久得足以让人忘记。
司徒越反倒整个人平静了下来,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么不如顺其自然。
他一定可以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是眼下不行。
趁这会儿工夫,不如练练内力,试试可以聚起来几成,然后一拳将石壁打穿……有这种可能性吗?
似乎可以的。
盘膝而坐,司徒越开始按照心法凝聚内息,然后让内息在全身上下流转,没一会儿,他浑身上下便冒出蒸腾的白雾。
打坐完毕之后,司徒越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看样子,倘若再练几个回合,自己的内息可以再上一层,一念及此,司徒越整颗心也就宁定下来,俗话,一切自有天意,或许这一劫也是命里不可避免,他只要安静等着就好。
就在两人都各自陷入困境中时,南华国的政局也发生了一些变动,首先是佟太后力排众议,强行将自己的亲哥哥姚嗣清抬上了丞相之位,并且大量起用佟氏的族人,委以重任,一时间,佟氏几乎把控了整个南华国的要害位置,趋炎附势之人纷纷集聚在其门下,一时佟氏气焰涛天。
“老三,”城西一座华丽的庭院里,一名锦衣男子匆匆走进院中,“难道你就如此允许那个老太婆胡作非为吗?”
“不容许,又能如何?”那个临风站在池塘边的男子,反而一脸淡然,“你觉得,我可以阻止吗?”
“老三,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是吗?”白衣男子勾起唇,十分淡定地笑,“我向来无意于这朝堂之争,倘若你们喜欢,那便争去,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闲云野鹤之身,乐得清净而已。”
“好个乐得清净。”锦衣男子撇唇,“老三若真是看透了这权位之争,那我就当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既然来到我府上,好歹吃了饭再走。”白衣男子的神情还是那样淡然,“花厅已经备好酒饭,请。”
锦衣男子倒没拒绝,两人走进花厅里,相对而坐。
“来。”锦衣男子举起酒樽,“这是五十年的陈酿,好好地品尝品尝。”
两人对饮,谁都没有再说朝堂上的事。
从安王府出来,魏王司徒竟坐在马车里,唇角边淡然地勾起几许冷笑——老三,你就装吧,等佟氏那些鬼崽子掌控了整个南华国,想要改朝换代之时,看你怎么装得下去,想必那时,佟氏为了巩固权位,排除异己,甚至消弥自己篡位的历史,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而他们司徒皇族,便是树倒猢孙散了。
其实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严格地来说,司徒竟也想过最坏的结局,就是他自己独自一人远走塞外,凭他隐藏的财富,完全可以做一个快乐的富翁,安静地渡过余生。
是啊,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司徒竟觉得,自从司徒越去后,他自己的争斗之心也愈发地弱了。
就这样散了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纵然铁打的门槛,最后也不过是……
司徒竟笑得有些苍凉。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司徒竟整整衣服,下了马车,徒步走进府门内。
“王爷。”管家赵威迎上来。
“嗯。”司徒竟点头,“最近府中可有要事?”
“没甚要事,只是江湖上有些异士来访,现都在客房之中。”
“好。”司徒竟点头,“你去替本王爷照看着。”
赵管家略略有些迟疑:“王爷不亲自过去吗?”
“不必。”司徒竟摆手,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只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如何对付越来越势大的佟家,哪里还有精神理会旁的,就在司徒竟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高唱,“无量寿佛!”
司徒竟一怔,转头看时,却见一个身着青袍的道士立在庭院之中,朝自己稽首。
“请问足下是?”
“作客魏王府多日,未料却不曾得见真容。”道士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足下,请。”司徒竟想了想,伸手朝花厅一指,道士跟在他身后走进客厅,定睛看客厅里一切齐备,遂暗暗地点头,“都说魏王府实力雄厚,此言果真不假。”
魏王请道士坐了,又让童儿奉茶,这才慢悠悠地道:“是本王怠慢,还请足下见谅。”
“哪里,哪里。”道士脸上全是笑意,“魏王是忙人,贵人,我们是闲人,一时照管不到,也是有的。”
魏王笑了笑,结束客套寒喧:“足下既来,不知有何见教于本王?”
“见教倒不敢,只是有一份大礼,想送与王爷。”
“大礼?”魏王唇边的笑意更浓,想他身为天皇贵胄,家资富饶,哪里还用得着旁人来做什么大礼?
“王爷一定很好奇,”道士脸上也流露出几许笑意,“甚至在想,一介寒士,会有什么大礼送与王爷,是与不是?”
司徒竟不言语,只是慢慢地喝着茶。
“在下要达与魏王的,乃是这南华国的江山。”
司徒竟仍旧那样淡然地“哦”了一声,竟声色不动。
道士将他的反应收在眼里,不得不感叹魏王果非寻常人,那种气度令人仰而叹之。
“王爷若是对这份厚礼不感兴趣,贫道这便告辞。”
道士说完站起身来,欲往外行。
“等等。”却听后面磕的一声响,却是司徒竟将茶盏搁回桌上,“你且说来听听。”
道士这才重新坐下:“眼下,佟氏看似权倾天下,其实祸根也已深埋。”
“什么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