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大分量的饺子,秦牧抱了个小马扎,捧着肚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着三个女人绣花,顺便消食。莲花叔拿出了脸盆大小的一个西瓜剖成小块用个盘子盛了摆在石桌上。
“小秦你是华市本地人?”华市的本地户口很是值钱,若是华市的本地户口,他们大概可以放下大半的担心。
“嗯,叔有空了来华市,我也好好招待你们吃全鸭席。”平易近人的相处,不带客套的寒暄总是能让秦牧这样的人心生好感。
“你也在华市上学,和小逸怎么认识的?”
“我们啊——”
“叔,可别吓坏了人,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不过是有事到晋城借我们家住几晚!”莲花叔越问越暧昧,杨逸连忙起身,小心的看着秦牧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连忙开口解释。
“我们是同班同学,和小逸是在——”
成功的见杨逸变了脸色,笑:“是在学校复试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们两个是考试的搭档。”
“什么考试还能有搭档,小逸你读的不是汉语言文学么?”
“我们——”
猛的跟秦牧打眼色,秦牧调皮的眨眨眼,还是开口描补:“考试的时候我们分在同一队,是一起进的……”
“杨逸!”
杨母抬头直视秦牧,神色严肃满含火气,就连秦牧都坐正了身子,“小秦你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会撒谎?”
语气平稳看不出火气,秦牧却也不敢造次,“我们读的是表演系。”这有什么不可以对人言的么?
“妈,我知道错了!”抚摸这杨母僵直的脊背努力帮她顺气,“现在已经入学了我也交了报名费,您就原谅我吧,我在华艺大学,不会学坏的!”
“你给我过来。”杨母双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自小娇养的女儿就这样自甘堕落做了下九流的艺人,她对不起杨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杨家的门楣。
“伯母——”秦牧想要起身解释却被莲花叔拉住了,莲花婶和杨逸纷纷对他摇了摇头,他才勉强坐下。
“跪下!”
杨家的祠堂上密密麻麻的竖着数十个排位,自小她犯了错便会被母亲罚跪祠堂,祠堂上总有一盘供奉祖先的时鲜水果,或是母亲做的点心,每次供过她总能吃到。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女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小伙伴打打闹闹,就她要每天辛苦的学刺绣,学乐器,别的小孩子可以爬树下河,她只能一个人闷在家里读书背书,背不出来便会被母亲带到祠堂,和这满桌子的排位大眼瞪小眼。
现在的她明白了,这是他们杨家前朝时关于杨家小姐的闺训。
外祖母觉得自己没能为杨家留下男丁而自责,母亲将这自责继承并发扬光大,加倍的要求自己这个杨家现存唯一的女孩子。
在杨母的眼中,自己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读书回来后找一户不错的子弟生儿育女主持家事才是她应该走的路,最好能考上一个公职,做公务员,最好是教师。
她骨子里面是叛逆的吧,就是上辈子也是这样,面上按照母亲的来做,真正做起事儿来却是当着母亲做一套,背着母亲做一套。
上辈子从影,母亲知道后生生气得肺病发作,这辈子呢?
难道真要放弃这个理想?
她想要有很多的钱,她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她想要赵兴后悔他的肤浅和重男轻女,这一切只有先成为一个超级巨星才能办到。
对于一个没有特异功能没有巨额遗产和厚实背景的人来说,娱乐圈是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凭借她自身条件和上辈子闯娱乐圈的经验,她有自信这次可以做好,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袅袅的清烟自翠绿的香顶端升起,杨母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轮廓鲜明的眼眼皮松弛,从杨逸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明显的看到杨母眼眶中隐藏的泪水,“父亲,儿不孝,没有教好小逸,让她自甘堕落……”
“明天去学校办退学手续,你回来准备明年的考试,要不,就直接回来。”杨母的语气冷漠的近乎无情。
“妈,现在的世道已经不一样了,做演员并不是什么低人一等的事情,我会洁身自好的,我不会坠了我们杨家的名头——|”
“住口!”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森然的光,“你以为入了那个圈子你就能把持住,一旦尝到了名利的好处,一次两次三次,一当有人以此为诱饵你能抵御多久?听妈妈的,好好的回学校去,你的成绩本来就好,到时候出来好好的找份工作,妈妈等你毕业了学成个女状元回来,啊?”
“妈。我从小没提过什么要求,你就同意了我这一次吧,我是真的喜欢演戏,我会洁身自好的,你看梅兰芳不也……”
“他是他,你是你,他怎么说都是个男人,又学得绝技,你呢,不过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学四年就能解决哪个肮脏的圈子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就能抵御别人的金钱权利攻势?”
“我能的,我真的能,我有底子,我小时候你跟我讲只要诚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儿,我现在真的很诚心的想把这个职业做好,我会弹会唱,我能抵挡住的,以后除了演戏我不会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你是我的女儿么?”
杨逸心中一阵,心上一突,要告诉母亲么,关于明天关于后来。
然后让母亲和自己一起带上那个包袱,让母亲有更大的心里压力?
“我省吃俭用舍不得比做一点重活,辛苦教你弹琴刺绣就是让你能更好的在众人面前卖弄风情么?”她是妓院的老鸨为了将女儿卖个好价钱而废这些没用的心思么?
“你把我当什么了?”被踩到痛脚的杨逸声音尖利,别人可以这样说,但是眼前的是她的母亲,是自小娇养她长大的母亲,“把我养大娇养我难道就是为了我生下一个男丁不断了杨家香火,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不是一个生孩子的机器,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
母女两人情同一心,说出来的话却越发尖刻,嘶哑着嗓音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各自想着对方的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流。
关注着两人的莲花婶子并秦牧见情形不好连忙入了祠堂。
“小逸也是,是谁三更半夜带你拍遍了城里面医生的门将你的命从阎王爷哪里抢了回来,怎么对你妈说这种话?”莲花婶子进门先数落了杨逸,随后又扶起杨母,开口道:
“嫂子,小逸还是个孩子,她这次做的事儿没跟你商量是不妥当,可是她考的是华艺大,华艺大你还不放心?你看小逸五岁上就跟着你学刺绣只为帮你分担家事后面上学了都不用你管随时都是第一名,想想她这些年的好也不应该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啊!”
“我只问你改是不改?”
杨母回头定定的看着杨逸。
“我会一直做这件事情!”
“你从明天以后就不要回来了,我——”
“嫂子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莲花婶赶紧截了话头,半拉半拖的将杨母拉回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