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弥漫着炫目橘黄的灯光,整个会场朦胧而充满一种让人身体不适的喧嚣,是,就是身体不适。
许是在大观园中清净惯了,杨逸乃至刘绮都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喧嚣,杨逸脑中弥漫了这样的疑问: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那几个泰斗级的人物,这些爱好音乐的,在整个华国乐界有着巨大赞誉的作曲家,他们端着酒杯三三四四的聚在入口处那奢华的橙黄色沙发上。
男男女女,侃侃而谈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手上长长的雪茄炫耀一样举的老高,乳白色的烟雾蒸腾在角落里,几个衣着入时的,穿了跟没穿,大露事业线的女人夹杂其间,不时的发出阵阵娇笑。
“呕——”按捺不住的呕意,“对不起,我今天大概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不过是走在角落,并没有惹来太多人的注意。
“杨逸你带着刘绮去窗子边坐坐,我和刘曜去和迈克打个招呼!”
说完和濯、刘曜妥帖的给杨逸二人端了份水果,和迈克通了电话,向宴会厅左侧走去。
“和高跟鞋一样,得好好适应。”杨逸笑笑,右手举着高脚杯,轻啜了一口红酒。
“可能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吧!”刘绮塞下几个草莓,终于觉得舒服了些。
“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杨逸朦胧的视线终于找到焦距一样对准了刘绮。
“嗯,”刘绮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孩子一样!
“疼!”
“嗬嗬嗬——”给了她一个爆栗的杨逸笑了起来,笑骂道,“傻瓜。”
说完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人群上,拢了拢膝上的裙子,盘腿坐在飘窗上,抹了黑色指甲油的左手往左边一指,说:“看到那个人了吗?长得像个球那样的,那是荣达发的老板,圈里人叫他荣胖,玩过的明星和吃过的米饭一样多,说是黑白两道通吃,见到他离他远点,不过出手很阔绰,嫖一个就给一套豪宅!”
刘绮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像看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仅因为荣胖那敦厚的白胖身形,还因为他手摸到的那双腿的主人,这不是新近很红的一个演员么,平时风评很好,单纯漂亮,很会撒娇的一个人。
“红色的。”杨逸小小的吹了个口哨,倒把她吓了一跳,生怕不远处的男女们看了出来。
“什么啊?”
“丁字裤,”
再仔细一瞧,可不,在这奶白色的灯光下,荣胖那只不安分的手早将那女星的裙摆撩开半边,可以清楚的看到哪条红色的蕾丝边,成片的雪白皮肤。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人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更是贴近荣胖,娇喘微微,露出她们都能感受到的颓废气息,如果不是正式场合,只怕他们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怎么这样!”
“哈哈哈,我的小道德家,”杨逸不置可否的笑笑,指着十几堆人中间的小小舞台,上面有一只乐队在弹唱。
这不用杨逸介绍她也认出来了,这不是今年因为一部电视剧片尾曲大火特火的A乐队么,怎么成了酒店卖唱一样的存在!
A乐队周围围着一群人,正是这次入围的几只乐队,只是,这些人脸上要么是鄙视,要么是悻悻的,竟没有一个人觉得愤懑!。
这可是他们的前辈,和他们一样的,为了音乐而进入到这个圈子里面的人。
“迈克怎么可以这样做!”她的声音里满满的是愤慨。
“这有什么,”杨逸不屑的笑笑,“这个厅里面的都是将来我们的制作人,俗称金主,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一个戏子一样,一线明星又怎么样,还不是明码标价的三陪。”
杨逸的声音尖锐而细弱,透着无奈的厌倦。
选择了这份职业,接受了它的好,自然也得承担附带着的不好。
一旦有一天有足够的实力,她一定会打造属于她的干净的明星规则。
抛弃了尊严、爱情,得到的名望是该被鄙视的。
和她有一样想法的刘绮逸由不得一震,是啊,可不就是这样,他们和古时候的那些戏子有多大的不同呢,一样要寻找自己的恩主,一样的,要屈从于权贵。
萎靡的音乐声回响在大厅里,杨逸的思绪却飘到了窗外,这一切值得吗?
作为华艺大的学生,只要她妥协,她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不会为人处世没关系,她可以去当老师,她自小有小孩缘。
自嘲的笑笑,其实,哪里不是这样呢,成为一个山村老师也避不开各种人情应酬,而且她的长相会有很多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她知道她喜欢唱歌、演戏,她喜欢毫无压力的生活,这个世界没有钱,没有关系她不能真正的做到毫无压力。
经过刘绮她得到了一个机会,借由黑石这样的一个平台她比荣胖怀里的那个明星有更多的优势,她还有刘绮这样的同伴,她有和濯、刘曜、迈克、孙导、林旭、秦牧,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在面对某些关系时自由度更高。
圈子里有A乐队这样的存在,但也有白兰,国荣那样的存在,他们尽管偶尔向世俗妥协,但并不媚于世俗,他们,有底线,对,就是底线,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成为白兰就好了吧,成为白兰那样的存在大概就好了吧!”
呓语一样的宣誓瞬间刻在心底,像徐老师说的那样,“刘绮,我们做一流的一人吧,我们会成功的,一定!”
幼稚空虚的念头起初虚浮,渐渐的,坚定起来。
看刘绮一脸的不在意,杨逸急了,急切的拉住刘绮,像抓住了一个共犯,对着她的眼睛,将酒杯随手一甩,急切非常:“我们要做一流的艺人,就是这样,像阿黛尔那样,只为了音乐而走进娱乐圈的人!像孙导这样只做艺术的人,像国荣这样德艺双馨的人!”
“别摇了,”刘绮有些不耐烦,有些抗拒,眸子里全是对杨逸这样想法的蔑视。
身体的不适让她更为敏感,她有些厌倦了,以为歌唱的好就行了,以为出唱片就行了,以为签约就行了,以为——太多的以为被现实砸了个粉碎。
“我们会的,你说,阿黛尔在面对这样一屋子音乐人、投资人会怎么做?”
“呵——”刘绮发了个鼻音,含着蔑视,“她会上去,接过那只话筒,然后用音乐告诉在场的这些人,她是最棒的。”
“嗯,”杨逸觉得自己陷入到一种被刘绮成为疯了的状态,她拖着刘绮走到人群之中,走到那小小的舞台边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请把话筒给我好么,你们不愿意好好的唱,请把机会,让给我,好么!”
“你说什么?”
音乐停了下来,周围的目光投注到这个大家之前没有关注到的角落。
“请把舞台让给我!”这一遍更流畅而简洁,笃定而自信。
一把拽过话筒,将架子支在自己面前,杨逸笑了:“大家好,我是青羽的杨逸,一首《rollinginthedeep》送给大家!”
杨逸闭上眼睛,长长的裙摆下遮盖着略显激动的双腿,脑中回响着熟悉的唱过无数遍的旋律。
思绪回到几个月前,在喧嚣的酒吧,前世今生的不甘心。
因为喜欢这份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因为喜欢唱歌,因为喜欢这群朋友,喜欢这群单纯因为唱歌而无悔付出的朋友,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们都要成为因为音乐而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人瞩目的人,哪怕是逞强,她也不会妥协!
“神经病!”
“太拿自己是盘菜了!”
“疯子,以为这是自己撒野的地方么?”
没有音乐,没有同伴,就这样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子略显傻气的站在这里,嘹亮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响彻会场,在无数人的嘲讽中。
杨逸闭着眼睛就那样静静的唱着,起初的犹豫一点点的消失,越来越流畅,没有炫目的舞蹈动作,就这样静静的演唱却出乎意料的吸引人,灯光下的她举手投足间出现了一种难言的魔力,天籁一般的嗓音也由这首曲子得到延伸。
迈克拦住了冲进来的侍者,和濯明白的笑了笑,拉着刘曜和刘绮一起走到台上,A乐队的歌手们默契的起立,将这方从前在他们眼中饱含屈辱的舞台让给眼前的四人。
鼓点响起,属于队员之间长时间的默契被点燃,刘绮敦厚的大山般的嗓音顿时震住全场的宾客,嘹亮的鼓点后,属于杨逸的嗓音将这震撼平复,渐渐渗入人们心底,在心上刻下更深的印记。
鼓停,歌落!
杨逸第一次在刘曜脸上见到了笑容,冰山融化真的是这样的炫目,这样的震撼,这样的阳光!
四只手合到一起,终于,现场传来了他们应得的掌声!
“一首《夕颜》送给大家,”刘绮气场十足的宣布,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这一个小时是属于唐人的,刘绮们将他们乐队进来唱过的曲子都来了一遍,将现场的气氛炒热了,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被迈克押了下去,再唱其他人怎么办,再说嗓子坏了损失的是他,今晚,足够了。
A乐队接过话筒,唱起了他们前一段时间广为流传的那首歌,得到大家的欢呼,后来了兴致,唱了新专辑里面的另一首歌。
“噗,”一块蛋糕砸他脸上,杨逸笑的得意,“你们这首歌唱的不好!”
A乐队的人脸上全是黑线,不过却没生气,这歌是公司为他们写的,其实真没有什么艺术在里面,几个大男孩笑笑下去了。
有了这个开头,比赛的几只乐队都上去秀了他们最拿手的曲目,甚至一些大小明星也都上去了,也有被砸的,也有被四处扯下来的花埋了的,不过,最占便宜的便是敢为人先的唐人。
“下次不能这样了,”和濯不管后面的人,在杨逸蛋糕砸上去以后,拽着憨憨装傻的杨逸到了A队所在的角落。
杨逸识相的笑笑,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哈!”
A队的领队挠了挠脑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面前赔不是,他大男子的宽容还是必须的。
“小事儿,别在意,不是杨逸我们还没发现,这本来就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她偶尔是有些抽,嘿嘿,你们在黑石签约多久了?”
两个队长聊着,杨逸在一旁对手指充壁花,还好,这一次没有闯祸,看着为之一变的宴会风气,自己心中还有小小的得意。
“其实,做人有时候还是应该傻一点!”
“扑拉”却是A队的一个高个子队员将整整一小盘蛋糕扑杨逸脸上,还使坏的按了按。
“扑蛋糕的滋味好受不!?”
杨逸双手一扶脸,嘿嘿笑道:“还是不怎么好受,”自己刚才真的很不给面子,“扯平了哈!”
高个子队员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一副施恩的表情,说:“我带你去洗洗。”边上众人纷纷暗道这人腹黑。
见他没有恶意,和濯又继续为唐人建立人际关系。
“我会处理,她,我会处理!”忽然出现的声音让边上的气温降了十度,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人,杨逸心虚的笑:“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