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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民如草芥

萧芸还在整理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想着接下来该怎样在这乱世中生存。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萧芸一愣,条件反射地就要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却被谢兰香(李慎的妻子)拦住了。

萧芸疑惑地看向谢兰香。此刻谢兰香正抱着她四岁的女儿晚秋,晚秋晕车,短短的六天逃亡日子,已经让晚秋足足瘦了一圈。

谢兰香:“芸妹妹,你身体还没好全乎,这大冷天的,别下去吹风。而且听这哭声这么悲凄,怕是谁的亲人去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还是少见得好,要不然心里沉重的难受。”

李夫人(王馨):“是啊,芸姐儿,这寒冬腊月,贫苦人家又缺衣少食的,这接下来的路途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熬不过去呢。”

何紫英(王医正的妻子):“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到晴城,青壮年也就罢了,只是可怜了老幼,前两天就有个刚满月的小孩夭折了,昨天有个孕妇流产了,这么冷的天,没得休息,更别提是调养了,只怕这个那个可怜的女人也熬不了多久了。哎,还真是造孽啊。”

何紫英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传来了嘶哑的男人的声音:“李将军,等等。”

马车马上就停了下来,很快马蹄声就到了箫芸所在马车的旁边,然后停了下来。

箫芸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就看见了一位大约20岁男子,此刻他面容憔悴,满眼血丝,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大概只有二三岁的男童,他从马上翻身下来,向着李国忠跪下行礼道:“参见李将军。”

李国忠忙扶起他,说道:“吴景亮,老夫早被革职了,如今不过就是个平民了,千万别再称呼我为将军,也别向我行礼了。”

吴景亮:“那个昏君,将您革职,又杀了箫将军,简直就是自毁长城。要不是他坐在那个皇位上,我真以为他是个蒙丹国的奸细。要不然怎么做的出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说着竟然放声痛哭起来,他怀里的小男孩见状也哭了,周围原本忙于逃难的人,听到吴景亮的痛诉,都纷纷停下脚步,议论纷纷。

“皇上是被奸臣吴忠子蒙蔽了。才会误杀良将。”一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愤怒地说道。箫芸听着,不禁在心里冷笑,这些个被愚忠思想毒害了的读书人,大概认为皇上永远不会有错,就算是做出了什么不当的举动,那也一定是被奸臣挑拨蒙蔽的。

他们不想想,如果没有那个昏君的授意,仅凭一个吴忠子,怎敢在两国交战的时候,栽赃陷害威名赫赫的将军。在朝廷内外都知道萧将军是被冤枉的情况下,就算敢,又怎么能够栽赃成功?

不过显然那个读书人的想法,代表了许多读书人的看法,因为马上就有另一个读书人附和道“那个吴忠子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要不是他谗言蒙蔽了君王,害死了箫将军,蒙丹国怎敢入侵我大明的都城,几十万百姓又如何会在腊月寒冬里跋涉逃难。”

…….

箫芸实在不想再听这些个读书人看不清事情本质的言论。倒是好奇,那位嚎啕大哭的男子,是何来路。

于是问道:“伯母,那个刚刚称世伯为将军的男子是谁啊?”

王馨:“吴景亮是你伯父曾经的一个部下。你伯父班师回朝后,被革职了,而吴景亮因为身体在战争中腿部受伤落下了残疾,也从军队里出来了。只是他的怀中怎么抱着个小孩?他的家属不是都在晴城吗?”

李国忠见吴景亮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面就咯噔一下,猜想京城一定发生大事了,因为李国忠离开京城前,曾经让李慎通知吴景亮同他们一同逃难,但吴景亮说他在京城还有件要事要处理,处理好了才能离开。

如今见吴景亮这副模样,李国忠隐隐知道,怕是京城出大事了。

于是问道:“吴景亮是不是京城已经被蒙丹国占领了?!”李国忠的这句问话,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来的。

李国忠的话音一落,周围霎时就静了下来。大家心里面都在猜想京城真的成了蒙丹国了的吗?

吴景亮怔楞了一会儿,又哭诉道:“蒙丹国已经占领了京城了,在京城里烧杀抢掠,那些还没来得及逃难的,或者舍不得京城的房子不愿意离开京城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被杀戮了,京城里血流成河,惨叫声不断,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随着吴景亮的叙述,许多人都脸色惨白,有许多人还有一些亲朋好友在京城,此刻心里忧心着他们是否还安好。围观的逃难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京城方向。想着那边的同胞正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求生,不禁眼眶发红。

李国忠的声音也失去了平静:“那这个孩子是?”

吴景亮哽咽着回答:“将军,他是谢彦成的孩子啊。他的家人…..”

说到这儿吴景亮又痛哭出声了……

李国忠猛地拔高声音:“他的家人怎么了?”

吴景亮:“都死在了孟丹国的刀剑下了,我赶到他们家的时候,就只剩下谢年祥(谢彦成的孩子),他被他的家人藏在了地窖中,才幸免于难…..”

说完就伏地痛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听着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悲痛究竟有多深。

萧芸:“谢彦成是谁?”

王馨的声音也带着颤音:“也是老爷以前的一个部下,是吴景亮的义兄,战死沙场了,听说临死前拜托吴景亮帮忙照顾下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遗孤。”

吴景亮的哭声中流露出他内心深处浓黑的悲凉和深重地疼痛,李国忠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心里也在痛哭,还是因为想让吴景亮哭出来好宣泄出心中的痛苦,又或是两者兼有,总之,没有劝吴景亮不要哭,而是静默地站在一旁…..

不过在吴景亮的哭声影响下,那些背井离乡逃避战乱的民众,想着自己悲凉的处境,想着还留在京城的那些同胞们的悲戚,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先是一两个人哭着,渐渐的这种悲痛的情绪迅速地蔓延开来,哭声越来越大。

似乎有感于苍生的悲痛,此刻竟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馨她们也哭了,晚秋被哭声惊醒,也哭了出来,萧芸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低落。

不知道谁带头向着京城方向跪下,很快大家都跟着向着京城方向跪下,王馨她们也走出轿子,向着京城方向跪下,向着苍天为京城正在受难的同胞祈福……

在这种坏境中,萧芸也自然地跟着跪下了,尽管知道这世界没有所谓的苍天,可这一刻也宁愿相信苍天是存在的,内心虔诚地为死在了战乱中的异世人默哀,为生者祈福…..

箫芸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为那些在逃难中死去的人,更为了接下来在这乱世中还会继续枉死的人。

萧芸是最先站起来的,她看了看周围黑压压地跪在地上的人,看着他们无助地向苍天祈福地样子,看着许多乱离人怀中的婴孩,看着那么多已经须发全白的老人…..那么卑微地向上苍祈求一条活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能够帮忙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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