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入眼一片凉白,难得一个小院落在这寒冷的雪山坚强的存活了下来。擎苍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个院落的一草一木重新整合,现在它已经坚强的能抵抗住更猛烈的风霜雨雪了。
靠在床头,也不知那丫头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舒适的茅草,整个床铺都软绵绵的,擎苍心里默默的念,正想着就听见远远传来脚步声。
“师父,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话就见房屋的帘幕掀开,随之带来一股冰雪的味道,女孩裹着狐裘,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端的灵巧逼人。一双小手冻得通红,手里却紧紧拽着一个藕白色的东西,还不时动一动。
擎苍咳了两声,女孩立刻腾出一只手上来给他顺气,见他不再咳嗽,就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擎苍面前,小心翼翼道:“我让小飞小虹足足给我盯了三天三夜,刚刚才抓住它,为了抓它我还差点从山上翻下去。”见擎苍皱起了眉头,她又立刻语气乖巧道:“幸亏我轻功绝顶,不然师父真的要看不到我了。”说着还干笑了两声。擎苍刚要开口训斥,女孩一溜烟跑开了,边跑边嚷:“师父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煎药。”擎苍宠爱的摇了摇头,自己已时日无多,可子梳却从来不放弃一丝希望,用尽各种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从医书里得知千年人参有起死回生之效,这两年来把整个雪山翻了个遍,想到这里擎苍眼眶有些湿润,谁又能想到当年叱咤江湖的冷面郎君会有如今这多愁善感的一面,这一切都只因那个女子,那个乱了整个江湖的女子。
子梳像往常一样在院里习武,只听师父在轻轻唤着她,她赶紧跑了进去,师父靠在床上,面色红润,子梳心里一喜,心想这千年人参果然有效,见师父朝她招手,就赶紧跑了过去坐在师父的床头边。
擎苍抬手捋了捋子梳沾了冰雪的头发,缓缓开口道:“我们在这雪山之脚都住了多久了?”
“六年了师父!”女孩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美妙动听。擎苍笑了笑:“是啊,一转眼都六年了,我该去陪你娘了。”子梳闻言大惊,害怕道:“师父要去陪娘亲,那子梳怎么办?师父也不要子梳了吗?”擎苍收回视线看着子梳道:“你如今都十一岁了,比同龄的孩子都聪慧不止千百倍,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子梳使劲的摇了摇头,已有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不好,子梳还差的远呢,子梳还有好多东西不会呢。”擎苍握住她的小手,怜爱的看着子梳道:“你体内天龙丹的烈性随着你的生长越来越强,这几年我凭着内力将它强制压住,而今你不能再留在这寒冷的雪山了,否则你五脏六腑都会被这寒气所伤,到时候恐怕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说着又咳了两声,子梳赶紧给他顺气,他又接着道:“你需去一个极热之地,用大自然的温度来抗衡你体内的天龙丹,最重要的,咳咳,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到余下的地龙丹和海龙丹,三丹集齐了你才能摆脱这病症的困扰。”
子梳只一个劲的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擎苍歇了会又道:“没有人能照顾你一辈子,这以后的年岁都要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了,若有生之年你还能找到你凤姑姑,是最好不过的了,江湖是个是非地,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娘…”说到这里情绪很是激动,又猛咳了几声才顺过气来,“你娘当初就是所托非人,才连累你们孤儿寡母漂泊一生。”听到这里子梳的心更加沉重,自打自己有记忆以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何模样,每次问及娘亲,娘亲都是以泪洗面,师父更是恨的咬牙切齿,凤姑姑只说她爹爹是这世间最薄情寡义之人,便再也不开口。久而久之,子梳便对这父亲的感觉只恨不爱。
擎苍看出了子梳眼中的愤恨,叹道:“我不想你怀着仇恨去生活,可是我深知你的性子,强行劝阻反而会伤了你,我只希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待我走后…”一语既出,子梳眼泪肆掠,擎苍反而笑道:“傻丫头,人终有一死,我能去陪你母亲,省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岂不是更好?”说着又严肃道:“我死之后,你要把这屋里所有的武学典籍、医学奇书都烧了,不懂的地方记在脑海里,以后慢慢思索,以你的聪慧肯定假以时日便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但切记,你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又将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抬手替子梳擦了擦眼泪笑道:“还有一事须得征求你的同意方可。”子梳哭道:“师父有事尽管吩咐。”擎苍面颊微红,看不出是病态还是窘态,只听他道:“我死后将我的同你母亲葬在一处,可好?”
闻言子梳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点头道:“师父在我心中就是子梳的爹爹,能将师父跟娘亲葬在一起,子梳再高兴不过了。”说着起身站在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擎苍拜了三拜,口中呜呜有声:“爹爹,你就是子梳的爹爹。”
擎苍眼中含泪,叹道:“此生能得此女,再无憾已。”
这一年还没到新年,擎苍就闭了眼,子梳看着他英挺的眉宇,感觉他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他的手上还有余温,掌心内满是老茧,一时间子梳只觉天昏地暗。
六年前,五岁丧母,那时虽小,却早已比同龄人通晓事理,在最害怕无助的时刻,是师父将她带到这雪山之脚照顾了六年。一眨眼六年过去了,师父再次离开自己,子梳只觉再也没有人会照顾自己了,绝望无助瞬间遍布全身。
若以擎苍的功力来说,活到七八十岁是不成问题,只可惜六年前被武林高手围攻深受重伤,靠着强大的内力存活至今,加之他又是用情至深之人,子梳母亲去世后,为了抚养小子梳而隐居于此,却不想常年郁郁寡欢,思念子梳母亲过度,以至于久郁成疾,本来五脏六腑已经受损,到如今早已心脉俱损,就是真有仙丹也无可奈何,那千年人参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却不能治好擎苍的心病,这些子梳是后来才明白过来。
由于是极寒之地,擎苍的身体在院中停了足足七日都未腐烂。第八日,子梳将屋内所有的书籍都焚烧殆尽,最后将擎苍也烧了,将其骨灰装在小盒子中,又从地里挖出母亲的骨灰盒,将两人合葬了,用木头给他们立了墓碑,上书“爹娘之墓”,字迹清秀又满含悲凉。
又在雪山生活了半月,拿上师父生前同她一起配制的药丸,还有些简单的衣物,带上小飞小虹就出发了。小飞是子梳七岁时在雪山采药救起的一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苍鹰,后用各种药材调养,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越发威猛,仅两年就成为雪山最厉害的天空大王,而且还招来了自己的鹰后------小虹。
一人二鹰就这么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开始另一种人生,或许子梳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的路途会是怎样,却不知,她的人生路却是真正的开始了。
子梳带着两只鹰,一路朝西走去,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同小飞小虹抓来一些飞禽走兽来吃,用了两个月时间却走到了一片沙漠之中。
算着日子,这两天应该就是春分了,子梳心里有点焦急,得赶快找个地方,不然一旦发作起来就不可收拾了。
已经好几日没有喝水,子梳勉强挺住,眼见着小飞小虹已经有些无精打采,想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水源,却兜兜转转怎么也走不出去,小虹一个不支,从上空掉落,子梳一把接住了,知道它是又饿又渴,转身从靴子里取出一把通体青绿色的匕首,照着手臂就是一刀,待流出血了用手接着送到小虹面前,小虹却扑腾着翅膀怎么也不喝。子梳正在劝说,忽听前方传来人声,不大会儿就出现在子梳面前,看样子是群沙漠强盗,有二十人,为首一个独眼光头坐在骆驼背上,手里拎着大刀,看着子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在这沙漠里还能见到这么好看的雏儿。”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也笑道:“就是太小了点。”光头又笑道:“你懂个屁,这样的吃起来才嫩啊。”说着底下人都哈哈大笑。
子梳本欲发作,后又想到自己现在的体力确实不能与之抗衡,只能忍下一时屈辱,被男子拎起来扔到后面的车笼中,却不想小虹被抓住,说是晚上要拿它打牙祭,子梳一个呼哨,小飞便远远的飞走了。
牢笼里还有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都是十五岁上下,都蹲在牢笼里低声的哭泣。骆驼队走了好久来到一个被山包挡住的低谷处,这里便是强盗窝了。里面的强盗见众人带了战利品归来都大声欢呼,蜂拥而至来抢夺战利品。
忽然独眼光头道:“那个小的给我留下,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几个女子被强盗们扛了出去,尖叫声不绝于耳。子梳仍旧被关在笼子里,过了一会儿,有个小男孩走到子梳的笼子前,给她一碗水和一个干裂的饼,道:“这是我的食物,你先吃点吧。”
子梳看了看男孩,二话没说,咕嘟咕嘟两口就把水喝完了,吃了口饼然后把剩下的揣在怀里,看的男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子梳摸了摸嘴巴问道:“你看到我的鹰在哪儿了吗?”男孩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奥,被带到后面去了,他们说要把它杀了吃掉。”子梳点了点头说:“谢谢。”男孩子见子梳不再说话就又偷偷溜了回去。子梳看了看这牢笼,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从笼子缝隙中钻了出来,直奔后面去找小虹。
正寻着忽听后面一个帐篷里传来嚎叫声,子梳赶紧贴了过去,只听里面一个粗声的男子嚎道:“这该死的鹰,看我待会不一根一根拔掉你的毛,看你再横!”说着便拿着砍刀朝小虹扑了过去,小虹已是累到极致,却仍是奋起反抗,眼见着就要被砍中,子梳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照着男子后脑勺一记手刀,奈何身体虚了好几天,力气不足,只把那男子给打倒了,却没晕死过去,男子又是一通嚎哭,转身一看竟是白天抓来的小女孩,顿时怒不可止,爬起身就冲子梳砍了过来,子梳闪身躲了过去,抽出匕首照着男子后背就狠狠的刺了下去,直到对方不再动弹她才拔出匕首在男子身上蹭了蹭,然后收刀回鞘,料谁也想不到年仅十一岁的女孩会在眨眼间就杀了一个强盗,只有她微微发抖的手指露出她内心的害怕。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从这个貌似厨房的屋里翻腾一番,找到些水给小虹喝了点,然后自己又喝了点,看见些吃食一人一鸟又开始吃了起来,剩下的全部找了破布打包起来。正忙着忽然帐篷里钻进来一个人,子梳立刻抽刀做出警戒状,一看竟是刚刚给她偷偷送吃的那个小男孩,男孩看见倒在地上的强盗又看了看子梳,愣了一会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子梳收回匕首,淡定的朝小男孩道:“你先帮我在门口把风,有人来就告诉我,我要调息一会儿。”男孩显然不懂什么是调息,只见子梳双腿盘坐下来,男孩挠了挠头就出去乖乖的给子梳把风了。
子梳本是饥渴交加才会体力下降,刚刚吃了点东西加上运用独家内功调息,一炷香的时间就恢复了七八成,身边的小虹不愧是鹰后,这么会儿的功夫又生龙活虎了。子梳刚打算动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小男孩的咳嗽声,子梳赶紧躲到木桩后,男子一进来就破口大骂:“**的吃货,肯定是自己先躲着偷吃了,这么半天都…”进来一看那“吃货”已躺在血泊里,顿时知道情况不妙,正欲张口大呼,子梳一下子闪到他跟前,用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下子捅破了他的心脏,男子满眼惊诧,来不及说什么就倒了下去。
小男孩站在门口满眼的惊慌,不知是为子梳还是为那个强盗。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杀人子梳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恐慌了,她收刀回鞘后问男孩道:“同我一起抓来的女子都在哪儿?”
男孩子看着子梳道:“在前院里。”男孩子还想说什么,子梳已带着小虹出了帐篷。
子梳仗着娇小的身形穿梭于强盗窝,很快来到前院,大老远就听见嘶吼声、喊叫声不绝于耳。待子梳看清眼前的一切,却抑制不住的发抖,有恐惧有难受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