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时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虽然忙了一夜,子梳却不觉得累,清晨的乐活宫很是美好,连空气中都散发出令人愉快的气息。子梳散着步朝着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间门口,她顿住了脚步,转眸朝右后方的大树上看去,但见云陌甚是悠哉的倚在树枝上,一脸邪气的笑着。
子梳道:“这么着看了一晚,不累?”云陌轻轻一笑,一个旋身,翻转落在子梳跟前,道:“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
“那请自便。”说着子梳便进了房间,哪知云陌也跟着进来,看到子梳询问的眼神,云陌笑道:“你说自便,我不就自便了。”说着还顺手关上了房门,悠闲自在的走到床前,自己竟躺了上去,侧着身子,手支着头,模样要多**有多**,子梳瞥了一眼,没有理他,云陌见状故作委屈道:“看你跟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怎么到我面前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因为我看得透他们却看不透你。”子梳盯着云陌的双眼认真道。云陌也回视着子梳,道:“以后你慢慢就都会知道了,我并非刻意想隐瞒你。”云陌见子梳兴致不高,换了个话题道:“我明日要出去一趟,五日内就赶回来,你先安心在这里等我。”
“走之前可否告知我魔教的密道在哪?”子梳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云陌闻言微挑了下眉,端坐了身姿,笑道:“你怎么知道?”子梳微笑道:“我找了五年都没有找到,但是你肯定知道,若真如你所说你是第一次去魔教,你不可能对魔教的一角一落都如此熟悉,初入魔教的你目不斜视,眼中没有丝毫陌生感。”云陌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子梳问道:“你笑什么?”云陌道:“我以为你不关心我的,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你都如此关注,这么微小的细节你都注意到了。”
云陌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子梳,子梳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正是魔教地道的地图。云陌笑道:“本来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不过每次都被你先发现。”
“谢谢。”子梳轻声道,云陌忽然弯下身,手撑在桌子上,头一点点靠近子梳,眼神有些危险:“我要的不是谢谢。”骤然的靠近,子梳再次心跳加速,似乎云陌总知道什么情况下会使她乱了方寸,子梳转身躲过云陌的逼视,道:“我要睡觉了。”云陌轻笑出声:“我可以慢慢等,这么久都过去了,我不急于一时。”说着便离开了。
隔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云陌带着随云四使便出发了,暗风和弄月留了下来。子梳在乐活宫也没有闲着,时不时指点宫内人阵法招式,而她更多的时间是呆在书房,翻看历年来的武林史录。
乐活宫之所以能独立于正邪之外而经年不倒,必有它过人之处,而其搜集的武林信息不仅牵涉的范围广,而且多有各大江湖秘闻。云陌说过她可以任意出入乐活宫的任何地方,是以也没有人阻拦她来这里翻看武林秘闻。
看到“问鼎山庄”字样的时候,子梳不由自主的抽出书卷,这一看就是一天。子时的更声响起,子梳有些疲累的走出书房,又到了月中了,天上的月亮分外圆。
子梳站在台阶前一直凝望着天上的月亮,连弄月走到身后都毫无察觉,弄月为她披上披风,温柔的提醒道:“夜晚风大。”
“芷清,我想回雪山看看我爹娘。”
“姑娘你怎么了?”弄月有些担忧道:“姑娘想去哪儿,我们公子肯定愿意陪你一起去的。”子梳这才回过神,发现身后之人是弄月,这才想到自己不是在霜北宫而是在乐活宫,道:“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回头看着弄月道:“这么晚了,你去歇息吧。”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回房间。
关上房门,待听得弄月回房后,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子梳推开窗,翻身越上房顶,取出袖中短笛,吹出的声音似笛非笛,不大会儿就见房顶越上一人,走到子梳身前,躬身道:“小姐。”原来是槃生。
“我们今晚下山,离开乐活宫。”
“遵命。”
二人说完便走,刚到乐活宫山门,却见弄月暗风在身后紧随而至。暗风道:“敢问莫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洛城问鼎山庄。”子梳冷声道。弄月暗风对视了一下,心里同时暗道:“糟了。”但口中仍说:“公子后日便回来了,姑娘可否等公子回来了再去,这样一路上也更安全些。”
“不必了,我现在就要走了。”子梳很坚持,暗风二人知道已经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只好道:“那我们随姑娘一起,保护姑娘的安全。”
子梳道:“随便你们。”暗风闻言,赶紧去牵来马屁,四人趁着月色一起赶路。
子梳根本不愿停下,一路上换了两匹马,四人只用了一日的脚程,在第二日天未破晓时便赶到洛城落霞客栈。到了房间内,弄月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一路上这么急着赶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子梳转过身看着弄月,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先休息吧。”
弄月深知她的性子冷淡,她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多问,但心里的担忧愈发加深。二人收拾一番,趁着天尚未亮便躺下歇息,待弄月醒过来时,已是正午,外面艳阳高照,房间另一侧的床铺却是整整齐齐,丝毫不见子梳的影子,弄月暗道一声“不妙”,赶紧穿衣起来跑到暗风门口,暗风被叫醒时,房间也只有他一个人,二人心里很是恐慌,子梳同槃生离开时,他们毫无知觉,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迷香的味道,那就只能说明是子梳点住了二人的昏睡穴,二人同时想到这一点,对视一眼立刻下楼牵马,急急朝问鼎山庄奔去。
今日的问鼎山庄虽不如上次问鼎之会那般热闹非凡,但也是一片喜庆的样子,众弟子皆在前厅门口,不过却不是在练武,而是伸头缩脑的挤在门口朝大厅里观望。子梳远远的站立于围墙之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厅里的人身上。
陆鼎天高坐在大殿之上,身旁站着的是他的夫人沈印心同一对儿女,另一旁的座位是位黑衣男子,上次同子梳交过手的,牧乔。大殿之上摆放着一些箱子物件,说准确点,应该称之为彩礼,因为皆是一片喜红色。但见大殿之人相谈甚欢,一片喜色溢于言表,而陆珂儿更是一副羞色,时不时拿眼瞟着牧乔。
“小王爷快别如此说,从今往后,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陆鼎天笑声甚是开怀,越发笑的陆煜儿双颊如朝霞,万般娇羞。
“那我岂不是也要改口了,以后就不是牧大哥,而是姐夫了?”陆煜儿在旁笑个不停,陆珂儿佯怒要打他,只听他边躲边笑道:“大姐你别打我呀,难道你希望我叫他一辈子的牧大哥不成?”陆珂儿羞道:“我叫你胡说。”
“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还是这般任性,大堂之上还跟弟弟胡闹一团,哪有点女孩家的样子,也得亏人家小王爷喜欢你,换做别的人家,早就被你吓跑了。”沈印心又是怜爱又是无奈道。
“娘!”这一声娘,叫的端的无比娇羞,众人齐齐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笛声,笛声悠扬,细听之下,仿若两小无猜的欢喜,又如天涯海角的思恋,本是欢快的笛声,此刻听来却是万分的忧伤,本来兴高采烈的众人顿时没了嬉闹的兴趣,倒是沈印心第一个从笛声中回过神来,有些薄怒道:“这么大好的日子,是谁不知好歹在这里吹这些殇曲。”
此言一出,顿时搅了众人听曲的性质,但见陆珂儿脸带恼色,却不好意思开口,反而是陆煜儿道:“听此笛声,我倒觉得吹笛之人此刻定是痛苦万分,听着怪可怜的。”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我倒要瞧瞧是谁这么不合事宜,扰乱我们的好心情。”沈印心脸上不悦之色渐浓,陆煜儿见她同陆珂儿都不甚高兴,便不好对她们再说什么,一抬头看见对面坐着的牧乔脸色甚是凝重,似痛苦又似纠结,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便开口询问道:“牧大哥也是同情这吹笛之人吗?”沈印心母女闻言回头见牧乔神色果然不好,便讨笑道:“小王爷别同这凡夫俗音计较,不过是哪户人家有了不开心之事乱吹一气,改日让我们珂儿专程为你弹奏一曲,保准听了心情舒畅,绝对不是这些下等之人比的了的。”
“她不是下等之人,她是你们都比不起的。”
牧乔忽然开口,众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沈印心有些尴尬的笑问道:“小王爷,刚刚说的什么,我有些没听清,你知道我们上了年纪的妇人都…“
“我说,她不是下等之人,她吹的更不是凡夫俗音。”话音刚落,来不及看众人脸色,牧乔施展轻功朝院中奔去,顷刻间到了院中,这一变故顿教众人都愣在当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牧乔不看他人眼色,站在院中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墙壁上站着的蓝色的佳人,忽然间心如落谷底,一切吵杂都听不见,一切路人皆看不到,眼中只剩下墙上那一抹消瘦的人影,耳中只闻见她吹奏出的声音。对面墙上站着的佳人缓缓放下笛子,忧伤的曲调也戛然而止,她远远的看着院中的牧乔,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倾国倾城。今日的太阳有些刺眼,打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罩上一层光亮,却又衬得她面色万份苍白。朱唇微启,声音不大,却能让牧乔听的一清二楚:“小时候,你曾说过我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珍珠,而你是保护珍珠的贝壳。这么多年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从我离开你的那一刻,我没有一天不盼着能和你再见面。”说着竟是一滴清泪滑落,声音让人心痛万分,“对一个人思念到骨子里,你带着面具或者不带面具,与我而言,又有何分别,你还想瞒我到何时?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说着运足轻功便欲飞走,牧乔见状立刻运功追上,只见子梳将手中一物远远掷了过来,牧乔伸手接住,竟是她所吹奏的短笛。
“子待落花梳流年,云逐流水陌浮生。云陌,我们此生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