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提雅犹豫了好一会儿——示弱可不是这位尊贵的公主常见的行为——但还是敛去笑容：“跟我过来。”
凯伊看了眼仍处于对峙状态的克雷克和弥娜安，真心觉得这俩人没药救了，然后跟在妮提雅身后走到了某个不起眼的侧厅中。
这里似乎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虽然没有积上什么灰尘，但从堆在角落的黯淡破碎的银器来看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在宴会开始之前，斯图亚特收回了我和克雷克在王都的行宫。”身穿黑色长裙的女性停下步子，从只剩三条腿的茶几上端起一个满是裂纹的茶碗：“这是我喝茶的杯子，怎么样？看起来真是比下等平民用的还要寒酸呢。”
“你们……住在这里？”凯伊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我的床，克雷克晚上睡在椅子上。”妮提雅指了指墙角勉强能称为床垫的长方形物体，然后又望向垫子里已经露出来絮状物的软椅，“你能想象，伊湾格利最年轻的国王，克雷克·轮珐·霍索恩住在这个贱民都不屑居住的地方吗？”
金发的魔法师少女抿了抿嘴角：“你希望我同情他？”
“……不。”伊湾格利的公主转过身，一如既往的高傲而优雅，却掩饰不住眼角的哀伤。
“但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凯伊记起上次谈判时妮提雅承诺的报酬，“你们不是还有之前藏匿的财产吗？”
“那天你离开后，泽维尔·西德尼到达了王都。”妮提雅平静地说：“他的骑士和克雷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后来我打听到，他将克雷克所有的秘密告诉了泽维尔·西德尼。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精神系魔法，但如实告诉你，我们已经没有能力支付任何报酬了。”
又是巴洛。凯伊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此时想要弄死巴洛的心情格外热烈。读心术一样的预知能力实在是太祸害了，她当时怎么没发现这个逆天的技能！
“抱歉。”妮提雅轻声说，这是生性高傲的公主殿下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歉，“我只希望你能不要撤回协议，因为现在的克雷克他……已经疯了。”
——克雷克，疯了？
凯伊还以为妮提雅只是因为身份的落差而悲伤过度——或者干脆是利用演技博取同情来免去谈判中原定的报酬——但在她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她觉得她十分希望克雷克是真的疯了。
——因为克雷克那货正对着弥娜安单膝下跪啊摔！
“到底是怎么回事？”凯伊阴森森地问。
“唉呀？”妮提雅也很惊讶。
众神纷争还没开始安慰者就要叛变到敌方阵营了吗！
凯伊表示不是她心理阴暗，上个轮回克雷克死在弥娜安手里之前可是坚定不移地跟着大神殿合作呢。这次阿伯特和大神殿成了敌对关系，而大神殿又因为不明因素一直陷在雅克拉南端“清除异端”，克雷克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弥娜安淡定地躲回影子里，于是凯伊终于得以接近克雷克：“关于和雅克拉皇室的条件……”
“谈妥了么？”克雷克眼角眉间依然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金色的眼瞳环顾四周，如同雄狮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是的。”凯伊瞥了站在后方捂着眼角的公主殿下一眼，这和之前的克雷克·轮珐·霍索恩没什么区别嘛。
“护送我回伊湾格利。”亡国的君主忽然下令：“我对这个国家已经厌倦了，皇家亲卫队在哪里！”
“什么？”凯伊一时没反应过来。
妮提雅已然轻车熟路地环上克雷克的手臂：“我来护送陛下。”
“今夜不能到达林赛德的话，呵……”国王陛下冷笑一声：“前日送来的剑正缺个人试手呢。”
凯伊的视线顺着克雷克的目光看向他的腰侧，只见华美的礼服上突兀地挂了一个银质餐刀，看样式明显是从旁边的自助餐桌上顺来的。
——不忍直视啊。金发的魔法师少女果断转身，觉得自己和克雷克交易真是个失败的决策。只是上一世的克雷克·轮珐·霍索恩何等的风光，现在沦落成这样颇让人心寒。可惜当初谢穆斯·维克法拉宁可让雅克拉的帝国军团直入伊湾格利腹地也要将克雷克拉下王座，如今无论是伊湾格利还是维克法拉家族都已不复存在。
“凯伊？”随着宴会渐入尾声，雅克拉的王子殿下也闲了下来，“看来你和霍索恩家族的谈判不是很愉快呢。”
凯伊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克雷克会变成这样。”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伊万尼亚端着高脚杯，斜倚着角落镶着莫埃利晶石的晶玉柱子，勾起嘴角：“如果不是妮提雅这么快上钩，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把克雷克·霍索恩擒获。”
“什么意思？”
“南纳斯宫的结界可不是帝国军团能轻易击破的。原本是想趁着星之神陨落的时候攻入南纳斯宫，可惜某些人走漏了消息，让克雷克·霍索恩和妮提雅·霍索恩提前离开。”伊万尼亚耸了耸肩，“但我没想到，霍索恩家族内部的分歧似乎还不小，克雷克·霍索恩将伊湾格利皇室流传下来的神器拿走了大半，而霍索恩家族剩余的势力则对这条消息一无所知一样地留在了林赛德。”
“所以你既轻松地攻破了南纳斯宫又抓到了克雷克？”
“所以才要感谢你啊。”雅克拉的王子殿下笑的十分愉快。
凯伊捂脸，她本来可不打算陷害克雷克和妮提雅的，结果和她的初衷完全是反方向来的好吗！
“但是。”伊万尼亚话锋一转，“这条消息走漏的代价还包括了克雷克的潜逃——错失了最好的机会，我也只能把已经用魔法器具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克雷克·霍索恩请到了王都的行宫。如果不是泽维尔恰好过来的话，克雷克藏匿乌兰赞之匣的地方我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知道呢。”
“乌兰赞之匣？”同样看着宴会快要结束于是从外围的休息区蹭过来的乔瑟疑惑地问。
乌兰赞之匣，类似于巫妖的生命之匣。只要与其签订契约，那么就可以把灵魂的一部分暂存在匣子里，只要匣子不被破坏，契约者就永远无法被杀死。上一个轮回如果不是弥娜安出手，克雷克是不可能丧身于任何一场“刺杀”的。
凯伊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抿了口果酒，“妮提雅跟我说了，巴洛和克雷克打了个照面就直接把克雷克的内心活动都预知了。”她一直觉得这个设定很微妙，预知可是神明都无法拥有的能力。
“这么高级？”乔瑟往巴洛和泽维尔的方向看了一眼，“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不会被窃听的地方？”
“读心术可比窃听高级。”凯伊撇撇嘴，“怎么办？”
“换地方呗。”显然是巴洛的预知能力的间接受益者的伊万尼亚挑挑眉，“黑玫瑰旅馆？”
“听着好耳熟啊。”乔瑟摸摸下巴。
“连锁店？”凯伊吐槽。在丝伐克有个探查敌情的就够了，在雅克拉王都这种大后方还要建一个还真是不嫌麻烦啊王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