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伊侧过头，金色的身影却先一步跳上神殿的台阶，消失在门口。
乔瑟再次被排除在莱卡语的可理解范围之外，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司空见惯——那只史莱姆似乎有选择性地让别人理解它的语言的古怪能力。
“乔什，我先进去了。”
看乔瑟还在外面围观宏伟的不像话——尤其是针对地精的袖珍体型来说——的教堂正门，凯伊便挥挥手先一步踏进教堂。
主教堂的宽广程度无法计算，仅仅正厅的面积已经超过了整个爱卡拉镇。穹顶上镶嵌着彩色水晶，柔和的宝石光晕让整个大厅内泛起微光，三始神的雕像和十一主神的画像居高临下地悬浮在空中，暗藏于地底的供能魔法阵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魔法波动。
由于整个城池都是倾斜的，教堂内部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地精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装饰的细节：就连夕卡矿和菁栝石铺就的地板上都雕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地精一族的审美从来都是照着密集恐惧症来的，这些浮雕在充当扶手的同时把她晃得眼花缭乱。
凯伊向上爬了几步，便看到史莱姆的身影在左前方一闪而逝，似乎是特地为她指明方向。
——莱卡什么时候像西尔维娅一样神出鬼没了？
凯伊皱了皱眉，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史莱姆显然不是由“莱卡”控制着的，甚至几天前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并且把他们带到这里的时候，史莱姆的感觉也让人有些诧异。
她并不像乔瑟和伊维他们一样可以感受到神明之力，但是却能察觉到潜藏在她周围的世界规则碎片的震颤。当有“突破世界规则”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比如乔瑟暂停时间或者伊维借用蒂莫西的力量使用魔法的时候，那些规则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颤动。
在她七岁时出现在泺湮湖的时候，那些颤动强烈的不敢想象，就好像把一个独木舟扔到玛莉提丝怒火之下的海域任其被汹涌波涛翻打吞没。用大神殿里面的那些枢机主教们的话说，震荡得她简直连灵魂之火都要熄灭了。
而正常情况下，神之使徒制造出来的波动不仔细感受的话她都察觉不到。自从她在泺湮湖里醒来之后，只有在蒂莫西出现的时候才感受到了几次稍微明显一点的震动。
——然而在之前莱卡故意要吸引她的注意的时候，规则碎片的震颤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那时候莱卡甚至还在用——或者说,伪装成它惯用的口吻。
——还有。
金发灰眸的少女单手拉住浮雕上突出的圆环花纹，侧过身向教堂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乔什还没有跟上来。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就算他再怎么围观建得比大神殿还恢弘的大门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看来她是被史莱姆特地分隔开了呢。
凯伊转回身，向着莱卡之前出现过的方向继续爬行。她现在十分地好奇，前面到底有什么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情况。
穿过作为神殿祭拜神明的前厅，再爬过弥漫着晶石的斑斓闪烁着的犹如实质一般的光晕的甬道，就是专门供奉着始神的神庭。
流动着液态栝石小溪潺潺地在脚下蜿蜒，菁栝石雕琢出的藤蔓与鲜花围绕着纯森西矿铸制的神像，神之宫廷森严肃穆。
“好久不见。”
栗色短发的少年倚在铸造得无比威严的至高神神像旁边，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凯伊向前迈进的脚步猛然停下，怔怔地望向前方。
思路直接凝固，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
她已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在封印松动之后再次遇到他的情景，但是等到脑海中幻想的场景变成现实之后她仍然手足无措。
“啊，时间有限，所以长话短说吧。”蒂莫西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旁边的雕像，“看来你的记忆恢复了一点……我的身份差不多也知道了吧？”
果然啊。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被对方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凯伊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紧张——她至少在大神殿的信仰统治下度过了大半个童年，对至高神的概念无比清晰。
“那只史莱姆是我非‘降临’模式到下界的媒介之一。”蒂莫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莱卡，然后继续开口：“但是与此同时，它也是连通着一个未知的世界。莱卡真正的来源不明，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所以别太放松警惕。”
“别太放松警惕”……？
听到一个始神说这种话总感觉危机感已经爆棚了Orz
“不用这紧张。”少年青色与红色的异色双瞳中带上了笑意，“我来找你只是因为这里比较方便，信仰力的来源比较丰富——以前地精族大多数都信仰我呢。”
“所以……”凯伊抿了抿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僵硬，“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目的？”蒂莫西笑了笑，“没有目的啊。非要说的话，就是和你聊聊天吧？”
聊、聊聊天？
成为始神下界聊天的对象凯伊表示压力山大。
“那、不是说……”凯伊稍微咽了口唾沫缓解紧张感，“有神谕任务要到这里打破一个魔法阵的封印吗？”
“嗯，为了解开地精信仰之力的封印。”蒂莫西说，“是用来压制我的。”
——压制？
这个词居然还能用在光明与黑暗之神身上。凯伊灰色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惊讶，蒂莫西这种级别的神不应该是无敌的嘛？
看出了凯伊的诧异，蒂莫西扬眉，“试图削弱我的力量的神会那么做。”
原来神之间也有阶级斗争么。
凯伊默默吐了个槽，决定不要深究这个话题——看对面那位人形至高神回答的这么敷衍，显然很讨厌有人挑战自己的地位嘛。
“那个，之前为什么要引开乔瑟？”凯伊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同伴已经在教堂门口晾了半天了。
“现在我们要下界也不容易呢。”与世界同体同息的至高神明摆出一副苦恼的脸色，“不必要的影响因素还是排除为好。”
“嗯……”她也可以理解啦，要是神明随随便便都能出现的话世界还不乱套了么。虽然这个“影响因素”的说法还是挺让人疑惑的，不过既然有机会，还是应该把最想知道的事情问出口：“冒昧问一下……神明为什么要挑选使徒并且赐予力量？”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记忆恢复，“神选者”，还有乔瑟、伊维、巴洛甚至莎蓓勒各自遮掩的事情，还有蒂莫西……史诗的长卷被缓缓揭开，而她所能见到的不过管窥蠡测。她的好奇心实在是蠢蠢欲动。
蒂莫西靠着神像，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知道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