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呢?”倚凉靠在软椅上,懒懒的问。
“二老爷在前厅,今儿来了好多人。”凭兰正给倚凉束发,言语间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
倚凉口中的小叔就是绕远松的堂弟,也是绕云殊的亲弟弟,名叫云泊。因为两人与倚凉只相差几岁,所以唤他小叔。而倚凉的小姑姑,正是当今云妃。
“二老爷当真宠你,那么忙,还不忘你的喜好。”凭兰见倚凉不语,又自顾自说道。
“哦?”
“小姐身上这衣裙本是红色,二老爷知你不喜暖色,又去制衣坊叮嘱重做了件青色的。”
倚凉从镜中瞅了眼衣衫,浅笑如云。
待一切收拾妥当,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凭兰开门后,忙低头退至一边。
门口的男子,面容清俊,星眸含笑,薄薄的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一身白衣干净儒雅,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莫名的想要亲近。在望见软椅上的少女时,眼中的笑意加深,含了几分宠溺。
“凉儿,大哥已经到了。”男子的声音有淡淡的沙哑,却又温和的恍若能蛊惑人心。说完,修长的手递向了倚凉。
“小叔怎的亲自来了。”倚凉起身,自然的将手放进他手中。绕云泊不置可否,拉着倚凉往大厅走去。
一路上,只见婢女仆人纷纷行礼,又忍不住抬头欣赏这携手而来的两人,不知道的,还真当是一对才子佳人。
“见过爹,倚凉见过各位。”一身青色广袖长裙的少女垂首站在大厅里,沉静娴雅。四周宾客中响起一片倒抽气声,这绕家小姐果然貌美至此。
“哈哈,凉儿,过来坐。”上座的男子朗声一笑。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周身一派**气韵,俊美的脸上春风得意,唯有那与倚凉相似的茶色双眸,似是历尽沧桑,暗藏着深深的伤痛。这男子便是绕远松,倚凉的父亲,绕家的当家人。
倚凉微微颔首,坐在了父亲身边。众人这才回神,赞美与恭维之声顿起,倚凉低头默然,从始至终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席间不时夹杂着绕远松爽朗的笑声,一个多时辰后,宾客才陆续散去。
“爹好生休息。”倚凉微微屈膝行礼,准备离去。依旧浅笑的清眸却没有一丝见到父亲的喜悦,沉静中透着淡漠。
“凉儿,我答应过晋瑶,给你完全的自由,包括婚姻大事。所以爹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提亲,如今你已经及笄,始终是要嫁出府去的。”
绕远松想起那个缠绕病榻的女子,不禁心中一痛。他爱她至深,她却对他无意,他禁锢了她一生,却只得她一腔怨愁,郁郁成疾。她说:“我不爱你,你锁住我的身,锁不住我的心。”她说;“绕倚凉是你女儿,不是我的。”她嘴里咳血,说:“求你,放了我吧。”她凄然大笑:“答应我,给她我最想要的自由。”他抱紧她渐渐冰凉的身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答:“好。”
倚凉没有转身,亦无回应,径直朝外走去。
她蓦然记起,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自己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等她来看自己。从早上到傍晚,不吃不喝,任谁劝也不听。终于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欣喜的跑过去,扑进她怀里,而那双美丽冰冷的手一把推开了她,毫不留情。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女子的眼神,冷漠,嫌恶,怨恨,嘲讽。
她说:“你不是我女儿,不要再用这么幼稚的方法逼我过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决绝的让那么小的她都感觉到什么叫心如刀割。
那时,她七岁,从那以后,她开始学会淡漠,学会沉静,明白了疏远跟距离。
走到枉然阁,门口正站着一人,面上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令倚凉心中一暖。他是始终护她,宠她,陪她的唯一。
“不舒服吗?手这么凉。”他握着她的手,眸中全是担心。忙拉她进屋里,披了一件外衣。
“小叔,你说,我嫁给谁好呢?”倚凉淡淡的问,语中夹杂着一抹苦涩。
握着她的手一僵,对面丰神俊朗的男子眸中划过失落和恐慌。既而笑着拍了拍倚凉的头:
“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了。”
倚凉轻轻摇头不语,她有选择嫁谁的权利,却没有选择不嫁的理由。她的父亲不会同意,她很清楚,这个选择迟早要做,只是时间问题。
绕云泊亦是不语,他护她,宠她,陪她,如今十七岁仍未娶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面前这清丽的人儿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将手放入另一个男子手中,想到这,一贯平静的心变得起伏不定。他们,是叔侄,永远不可能有结果,更何况,她对他有的只是亲近,是习惯,是感激,却惟独没有爱。绕云泊越想越是不安,松开倚凉的手,静静离去,他需要冷静的思考,需要平复他紊乱惶恐的心。
倚凉抬头,望着那抹白色的背影,落寞孤寂,渐渐的,与另一个白色决绝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都将弃她而去,只剩自己,留在原地,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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