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贞等三人离了何中堂,在正厅里,余多、狄帆上坐;洛峰、牛忠权、张顺子和杨五郎依次靠右坐下;何师我、戚蓝儿、钱万贯和白良依次靠左坐下;侯玉端靠左边后排坐着,旁听;小花站在狄帆身旁,香香站在戚蓝儿后面,小六子站在香香旁边;仵作及两个衙役在中间。
余多先叫俩衙役向前,示意其将手中盖着红巾的托盘呈上来,放在狄帆面前,然后起身施礼,毕恭毕敬地说:“朝廷、南平国主、大楚和大唐都很关注高氏的案子,限七日内破案,否则本官免职,老城难保平安。衙门及各望族根据目前的情况,定此案件为特等事件,声称破此案者悬赏黄金一万两,这里便是全额赏金。还望狄大少爷及诸位齐心协力,尽快破了此案,再还老城安宁。”
虽说这本来就是狄帆的主意,但眼前的黄金可是货真价实,待国师府等人离了县衙,是余多去筹集的,自然也是中原钱庄让十爷交给老城的六大望族的。
众人见了黄金,很是兴奋,尤其是钱万贯,双眼直瞪瞪的。狄帆倒是没有多少兴头,也从来不去碰这些,喝了口茶,却说:“我说余县令,你这县令当的,竟成贪官了。衙门里哪有这么富余呀?”
余多笑着说:“本县哪里敢啊!这都是老城的六大望族,为了保住他们在老城的家业才出的资。本县两袖清风,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狄帆也知道余多还算清廉,说:“这些黄金我们收了,高昌觉的案子也接了。待问完仵作,就让他们先随你回去,免得在余夫人面前,你有理也说不清。”
余多拱手,笑着说:“那是,那是。”
众人偷笑,香香拎住小六子的耳朵,很霸道地说:“你笑什么?”
小六子疼得要命,脚都踮起来了,却说:“那是,那是。”
众人捧腹大笑。狄帆让仵作把验尸的结果告诉大家。
仵作说:“高王爷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子时。他胸前的脚印是当时留下的,而两处平行伤口,无论从深度和宽度上看,都是相同的凶器所致,他背后穿心的伤口是致命的,为匕首一类的短兵器所致。经过对比,案几上的脚印与他胸前的脚印基本相同,却与酒汁上的印记完全不同,而且都不是他本人的。而吴掌柜,左侧头部和右侧下颚有暗红色的手印,经对比,是他本人的。胫骨粉碎,吴掌柜不会武功,且没多大力气。据小人推断,是被人扭断脖子后,又借助他本人的手反扭所致,之后再被吊在房梁上的。以上便是小人的验尸结果。”
“什么叫案几上的脚印与他胸前的脚印基本相同,而不是完全一样?”
“就是他胸前的脚印有明显的深浅。”
狄帆点点头,让钱万贯打赏仵作后,便先请余多等人回县衙了,同时也示意戚蓝儿、香香和小花先回去,不要牵连到高氏的案件中来。小花最与狄帆贴心,知道他的用意,遂邀着戚蓝儿,拉着香香,就走了。
接着,牛忠权起身说:“仵作验尸的时候,我在场,情况属实。也如余大人所说,国师府等那些人在县衙里很嚣张,限定我们七日破案。”
待牛忠权坐下,洛峰接上说:“从西门进城后,武林各门各派都是喝酒吃茶,随后就去了他们在老城的聚所。不过小门派倒是都夸赞大哥,说大哥既不是衙门中人,却是老城县衙第一人;既不是武林众人,竟把各个门派打得落花流水,也不比武林盟主逊色;既不是黑道,也不属于白道,简直就是‘四不像’。”众人大笑。此后,狄帆的四不像绰号便传开了。
张顺子说:“老城附近没什么动静,而那些人可也没走得太远,领着兵马,已在老城百里之外安营扎寨了。”这里所说的那些人自然是指国师府、南平国、南唐和南楚的人马。
白良说:“很惭愧,今日陪三小姐和夫人礼佛,一时没有抽出身来,望大哥及众兄弟见谅。”
钱万贯说:“除了余县令刚送到的万两黄金,从吴则苟和其他人送来的金银财宝,初步合计共八万两银子左右。”
狄帆起身,说:“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第一,当时在高昌觉的房间里至少有一位懂得峨眉派剑法中春风送柳和风摆荷叶的人在场,而且目前可以确定除了他自己,至少还有两人在凶案现场出现过;第二,吴掌柜是他杀,不是自杀,目前还没有具体的线索和其他横的关系;第三,武林和朝廷都很关注这件事。第四,距离高氏案件的破案期限最多也就只有五日了。”
“大哥本来是糊弄人的,现在倒成真事儿了。”
“连金子也一样,不差分毫。”
“废话,难道你想少一点吗?”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多多益善啊!”
众人大笑。唯有侯玉端一人在云里雾里,忙起身,说:“这段时间,我们峨眉派中没有人下过山,直到事发之后,我们才来老城。所以不可能是我们峨眉派人杀的。”
狄帆说:“我们现在是根据凶案现场的证据下的推论,并没有说是贵派犯了案。”
侯玉端没再多说什么,小六子说:“不管是谁杀的,我都觉得是好事,为武林,为天下除害啊!”
众人苦笑,心想:要是不发生在老城,那肯定是好事。狄帆看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也没再多话了。
狄帆问:“八大门派中,除了嵩山派、峨眉派和武当派,还有少林派、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和衡山派,他们怎么没有人来?”在当时,其实是有十二大门派,但是刀法和剑法就属这八个门派最出名,故狄帆才这么说。
狄帆接着问:“还有,在来老城的所有门派和其他各种势力中,除了宋乔锡、许青恩和高保融算是有些地位,其他势力为何只来了一些不怎么起眼的角色?”
小六子说:“那李唐的边镐将军和马楚的刘言将军不是还可以吗?”原来南唐派出了以边镐为首的一队人马,南楚派出了以刘言为首的一队人马。
张顺子说:“六子要这么说的话,那嵩山派的四位合在一起,也是可以跟他们比一比的。”
见众说纷纭,意见难以统一,狄帆便说:“好了,好了,众兄弟都忙了一整天了,多余都送来了黄金,别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看就请钱万贯来分配。”
“极好,大哥,我来分。”一听狄帆让他来安排黄金的事儿,钱万贯特别开心,至少他可以摸上一摸,这也是快事一件啊。
“想得美。别以为一句大哥就来收钱!”
“不是收,只是替你们分一分而已。”
“那也不行,这事向来都是大哥做主的,能有你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钱胖子还是回家数数去,说不定昨晚没数清楚,也说不定又少了一个铜仔呢。”
见众人议论纷纷,狄帆说:“好了,好了,每次都这样玩!钱庄主向来都照顾兄弟们,别再捉弄他了。”
“每位兄弟都先那个十锭金子。”
“就十锭?”
“好吧,那就……那就……那就五锭!”
“十锭就十锭,老大别每次都吓唬人。”
“大哥永远都在骗人!”
“这回老大该骗个美女回来了吧?”
“什么美女,那是嫂子,钟嫂子!”
“六子,你急了吧?”
“当然!”
“他可不是关心大哥,是怕香香公主改嫁,猴急了。”
“好你个地鼠,竟然偷听我跟香香说话。”
“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去看望大哥,路过,路过,仅此而已!”
“哈哈……”
“你们再多嘴,怕是大哥连五锭都不给了啊。”
“好你个风流种,竟说瞎话,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你再啰嗦,不仅一锭金子也拿不到,而且何大哥还得封了你的嘴!”
“他不耍诈,能追得上我吗?”
“那是大哥的主意!”
“大哥就是个骗子!”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见!”张顺子自知中计,连忙自己掌嘴赔罪。
之前,狄帆并不插话,心里一直想着:高昌觉的死讯一经传出,嵩山峨眉两派都频繁活动,这案子必然跟他们有关;江湖各派纷纷来老城,不可能都只是来凑热闹的;还有,连摩尼教的高手都出动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老城四周的各个政权也都派人来了,难道这些个牛鬼蛇神就是一心为了维护南平国么?肯定各自有各自的如意算盘;虽说高氏案件目前还很不明朗,但是可以断定此案的背后肯定有别的东西,至少有一些隐情;江湖和官场的介入,鱼龙混杂,定会有破绽。如此想来,再想想现有的线索,狄帆觉得离破案的日子必定不远,想到这里,又闭目回想所有的事情,却让他想到了新的线索,暗喜而有些犹豫。
看了张顺子的样子,狄帆觉得好笑,却非常严肃的说:“行了,你们看看自己啊,都一个德性,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进啊,没看见还有侯少侠在吗?”侯玉端本来坐着旁听,自觉狄帆等人十分融洽,也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听他如此说,忙站了起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坐下。
狄帆又说:“是时候收拾你们了!”
见众人也严肃起来,狄帆噗呲一笑。众人见此,一边大笑,一边数着金子。张顺子说:“大哥,你太吓人了。骗子都惧你三分,不,是十分,百分!”众人又玩笑了一回。
狄帆打断了众人,说:“这些金子都是你们的,要是一口气分了,你们还不得都‘送’人了去!”
“特别是何大哥,天天跑金氏金银阁,累不累呀?”
“他何某人天生就是风流种,没办法的喽。”
“六子,也就属你往老六赌坊送得最多!”
“那没办法,它叫老六赌坊,我是六子,我们是本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还笑!五哥,你不是天天坐庄吗?”
“闲来无事,玩玩,玩玩而已!”
“还敢顶嘴!”
“就是,真是没规矩!”
“你个摸天鼠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去评书楼包场子的,是你吧?”
“那又怎么样,那是提前给大哥准备的!”
“笑话!大哥会天天去吗?”
“行了,都一个德性,就没一个安心练功的!”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听骗子的。”
狄帆瞪了张顺子一眼,没一会儿又大笑起来。众人心慌,却再也不敢多言了。
最后,狄帆说:“剩余的金子,跟以往一样,让钱庄主帮兄弟们存到中原钱庄去,你们也是随时可以去领的,而且每年还能有点薄利,不是挺好的吗?那些个牛鬼蛇神送来的八万两,你们都别打它的主意。这都是被他们搜刮来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将来我们要还之于民的。大家以为如何?”
“对了,上次花叶山庄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再给我们城北的马伯乐送二百两去。”
众人都得了好处,均应命。此时,侯玉端明白了狄帆的意思,特别是他为何要接受那八万两银子的贿赂,心里反而有些佩服。
正当此时,忽有三个官样打扮的人及一些随从来到了何中堂,还带着许多竹简书籍,进了正厅,都行跪拜之礼,却独有一人傲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