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由东自西的抄手游廊,抬头便看见西阁楼上悬挂的牌匾,上面写着“玉京”。阁楼有三层,但只有二层与三层才有藏书。一楼进门瞧见左右有许多架子,大部分架子都是空的,只有少数架子上摆放着一些画卷一类的东西。
“这里的藏书我大部分都看过,也不知你所说的究竟在哪里。”御风环视了一下四周,“我们上去找找。”
“嗯,”白沉应了一声,便随着御风上了二楼。
踏在木做的梯上,白沉一直都心惊胆战。“这楼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每次我来的时候都怕它会塌了。”
“难怪你总不愿意过来。”仿佛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御风不自禁地唇边都带了浅笑。
白沉暗自努嘴,不想再接他的话。
御风也没再理他,自行去寻资料去了。
白沉觉得无趣,左瞧瞧右看看,见御风已经去翻看藏书了,他也走向另外一边的书架,随手捡了本书。翻看了几页又合起,丢在书架上。视线又游离起来。最后将视线投到一本面页较新的书上。
他拿起来,前后瞧了一下才发现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书,更像是随手的笔记。书面上没有名字。当他翻到第二页时,他才见到上面写着“简录摘”三个字。看字迹不是御风与丹尘子师父的,应该是更前面的人留下来的。也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出于好奇与无聊,白沉就继续翻了下去。
在看见这份摘录册上竟提到九宫禁术之后,白沉的心一下紧缩起来。他并没有马上拿给御风看,而是将其中的记录都看完了。不知过了多久,当白沉将手中的摘录册看完后,西边的夕阳已经照射进来了。他一眼便瞧见御风的身影,身影透过架子,影子映在地上,一层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他,整个身影仿佛就要蒸发了一般。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竟然笼起了一层雾气。
他悄悄地背过身去,将摘录册其中的一页细细地撕了下来,又将那页纸揉成团,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最后他将那团东西咽了下去,也将还未流出的眼泪一同咽回肚里。他的喉咙有些哽咽,莫名觉得一阵委屈。他侧过身想去看御风,发现他正巧也看了过来。他瞧见御风的脸色微微有些凝固,才想起自己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悲戚。
“怎么?见不得我多愁善感?”白沉眯了眯眼,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御风没有多疑,又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书,“我还以为我眼花了。”说罢,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白沉垂下眼眸,很好地掩饰了心中的落寞,他知道这份落寞的缘由是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直到太阳落山。
沉英谷没有别人,所以饭食得自己准备。
但沉英谷内皆为修行之人,修辟谷之术,多日不进食是常态。白沉虽然也曾在沉英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日两日不进食他还能忍得,但时间一长,他便觉得腹内空空、头晕目眩了。御风一连多日待在西阁里废寝忘食,也不曾理会他。
白沉实在觉得腹空难耐,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上简便衣装,将袖口与裤管用绳子扎紧,猛地扎进湖中。
夏日炎炎,这湖水凉凉的,也正好去了连日来的暑气。
小的时候他和御风挨不过饿,常常在谷中四处寻觅吃食。这水里的鱼儿、树上的野果、秋季的莲子、冬季的腊梅,没有什么是他们没吃过的。不过这夏天,最好的还是湖里的莲藕。
湖面上的水还是清清的,越往下去,荷叶的茎密密麻麻的,混着泥水,整个视野都被搅成了模糊的一片。他找了一根比较粗的茎,顺着寻了下去,手指穿过厚厚的淤泥,又将淤泥挖开,抓住最下面粗壮的部分用力地向上拉。但是由于脚下全是淤泥,不敢用力去蹬,怕陷在里面,所以完全使不上力气。他暗自叹气,及不情愿地浮上了湖面。拨开荷叶慢慢游到岸边,一身湿漉漉地爬上岸,捡起被他丢在岸边的无光剑,退去剑鞘随手扔下,转着手腕试了两下剑,觉得剑身太长了,又把剑扔在草地上,顶着一身湿衣裳奔向屋内。
正巧瞧见御风从西阁出来。白沉一猫腰窜进南阁,留下一滩水渍,好在离得较远,御风看不到。白沉寻了一把短匕首,掂量了两下觉得称手。正待出门,御风便进来了。
御风上下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已经放荡不羁到沐浴都到处乱窜的地步了。”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白沉,“好像也差不多。”
白沉瘪了瘪嘴,“身为主人,让客人自行寻找果腹之法,现在还在一旁嬉笑。这是你御风的待客之道吗?”
御风似乎已经绷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好好好,为给你赔罪,我同你一起去完成你这果腹之法可好?”
白沉黑着一张脸,将手中的匕首丢给御风:“那本客人就不下去了。”
这下御风总算明白他在干什么了,“走,”一手拉过白沉向外走去。
御风直接脱下外衫只剩里衣,拿起匕首就跃进湖中。
荷叶一开又一合,白沉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白沉站在岸边,解开扎紧的绳子,又脱下外面一层湿衣裳。等他将里衣的水还未拎干时,就听见破水而出的声音。还未见到人影,他便见过数节露白的东西向他砸过来。
白沉转身躲开了。回首便瞧见御风从湖中缓缓走了过来。
湿湿的长发紧贴着他的脸颊与里衣,脸上的苍白浸了水似乎被洗去了,面色润如珠玉;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片脖颈;沾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手臂与胸口透出一片片的玉色肌肤;一双眼明亮如夜空中孤星,清冷寂静。
渐渐地,湿漉漉的衣服不再淌水,墨发被风吹得四散开来。
当他再次站上岸时,衣服已经完全干透了。
“白沉,你在拎水?”
“我......”白沉眼眸微闪,“我乐意。”又把视线转到新摘的莲藕上,随手捡起其中一节,“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御风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外衫,擦拭了一下手中的短匕首,向阁楼走去。
白沉咬了一口莲藕,清爽可口,冲御风的背影喊到:“我可不会给你留。”
御风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