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何指教?”王黼将老脸凑了过来,一脸兴致勃勃地问。
“本王在军中有两个武官可能需要王大人照拂一下。”赵楷刻意放缓了语调,然后眼睛却是盯好了王黼的表现。
“王爷的意思是……”王黼的又将脸收了回去,手上拿着茶碗盖子不停地把玩,这是想先问清楚价钱再讨价还价。
“很简单,让他们升职。”赵楷放下已经喝空的茶杯,轻松一笑,接着说,“以后朝堂上若是高俅一党人,本王自不会袖手旁观。”
其实赵楷这就是开空头支票了,他这一跑出去,就得好几个月,而且他这个空壳皇子的话到底有多大作用,也得看徽宗心情。
不过王黼不这么想,徽宗对王黼的喜爱,他可是看在眼里,再加上最近赵楷可是号称谪仙人的牛人,能傍上也不错,更何况代价并不大,只是两个中低层武官的升迁罢了,动用他在朝中的能量,很轻松就能办到。
于是王黼就慎重地点了点头,说,“王爷,此事卑职自当尽力。”
赵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据说这王黼还有个大靠山是自己便宜老爹最宠幸的大宦官梁师成,不过不巧的是,赵楷来到大宋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老Boss,不过搭上王黼这根线应该就能拉上这位幕后黑手先对抗着高俅蔡京一伙。
“王大人,此事之外,本王却是有事请教。”赵楷又表情凝重地说,他这次来解决马捷刘铭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高太尉这件事。
“不知殿下有何疑问?”
“高俅这个老匹夫,屡屡和本王作对,王大人要想对付蔡京,恐也得先建除掉他才好办事,不知王黼大人有何妙计教我?”赵楷话语中带了几分淡淡地杀意,对于高俅这个老匹夫,他是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像黄河决堤这种大事,都没能把他儿子直接杀掉,更何况要动了他本人?
现在王黼和他有共同的利益诉求,赵楷倒是无所忌惮地直接问王黼如何对付高俅。利益带来的联合虽然会断掉,但是在利益还未消失的时候,它就是最稳定的联合。
“殿下这……其实卑职早就和高俅一党不对路,可是高俅这种人是非常难办的。”王黼吞吞吐吐地说,他内心对高俅还是十分忌惮的。
“难道即使是梁先生也没有办法么?”赵楷故作淡然地笑了问一句。
这下王黼心中一跳,内外勾结可是大罪,被徽宗知道,少不得他这乌纱帽要丢,赶紧站起来,“殿下所说梁先生是谁?卑职未曾听言。”说完,王黼才发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有些尴尬。
“王大人还请安心,本王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赵楷仍然在淡然地在喝下人端上来的第二杯茶,完了之后还感叹一句,“王黼大人,好茶啊。”
王黼脸色阴沉地坐了下来,嘴上却说,“殿下要是喜欢,卑职进献给大人一些就是。”
“却之不恭了。”赵楷会意地一笑,民脂民膏,不要白不要,然后又些打趣地说,“本王对王大人如此交心,王大人却是这番戒备,可是让本王汗颜啊。”
王黼脸上表情距离变幻,这件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用好处封住赵楷的嘴。杀人灭口?开玩笑,杀王爷这件事,王黼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敢干。
于是王黼选择性地遗忘掉刚刚那件事,接着马上换个了个忠厚的表情就说,“高俅此人,本事不大,气量还小,行事阴险狡诈,睚眦必报,自从圣上登基以来想要拌倒他的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人能办到。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不待赵楷搭话,王黼就眼神放空,像是回忆地说,“高俅在圣上当年还是端王的时候,就是圣上的小厮。又因圣上喜爱蹴鞠,这高俅偏偏别事不成但是这蹴鞠却是戏耍得不赖,于是高俅就每日陪伴圣上练习蹴鞠。”
“待到圣上登基之后,他高俅就青云直上,而且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即使是高俅有大事东窗事发,圣上念及旧情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所以要办高俅,难啊。”说完王黼就长叹一口气,戏谑地苦笑了一下。
赵楷心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从黄河决堤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那高俅是何其地受宠。
“不如这样,王大人,你带本王去见见梁先生怎么样?”赵楷又再次故作轻松地试探王黼。
“这……夜已深沉,卑职又如何带得殿下过去?”王黼先是心中再是一震,却是城府颇深,冷静地说。
“无妨,走王大人家后院过去便是。”赵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不改,但是王黼再一次被惊吓到了,这等绝密之事,即使是他府内的下人也不知道。
这下王黼面如土色,冷汗刷的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他家后院有暗道过去就是大宦官梁师成的府上,这种绝密之事,眼前的郓王殿下都知道,王黼在惊慌之余不由得对赵楷高看一眼,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赵楷说完之后,微笑着抚了抚短须,静待王黼的下文。
王黼见事已至此,就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句,“殿下要去见恩府先生也成,不过过会卑职可能要冒犯了。卑职会在殿下头上系上一块绸巾,待到了恩府先生才会给殿下解下。”这估计已经是王黼的底线了,要不直接把暗道暴露给赵楷和直接让他找人来查区别已经不大了。
赵楷点了点头,他才没兴趣去研究王黼的暗道构造,他只是想达到目的罢了。
“既然殿下同意,卑职就冒犯了。”王黼吩咐下人拿绸巾过来
……
在一阵黑暗中,赵楷感觉自己像是绕过了几个障碍物后,钻进了一个洞穴一般的地方,王黼吩咐着一个心腹扶着自己,很快就从那个洞穴中走了出来。
“殿下,到了。”王黼一边说着一边给赵楷解着绸巾,一边语气歉然地说,“冒犯殿下了。”
赵楷重获光明之后,首先是拍拍自己身上可能会沾到的灰尘,然后就开始环顾四周起来。
现在赵楷所在的位置,像是一个有钱大户的后院,虽然已是晚上,还是能勉强看清灯火下的假山、楼阁亭台和人造的小溪。
王黼一言不发的就领着赵楷往前走,直至来到这个庭院的主建筑之前。到了院子前院之后,就发现前院是灯火通明的,还有为数不少的下人在院内走动,但是他们看到王黼带着赵楷来到梁师成的府上,并没有上去询问,甚至连一点奇怪的眼神都没有,反而一个个向王黼行礼。这让赵楷感叹两个人的关系之深厚。
主建筑是一幢两层的阁楼,匾额上有字,曰:“忠孝仁义”。
王黼走上前去敲门,屋内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谁?”
“先生,是我。”王黼恭敬地说了一声。
王黼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身影就打开了门。
“将明,这么晚了,来咱家府上所为何事?”开门的却正是大宦官梁师成,此时他一脸戒备地扫了扫院内,刚好看到赵楷,就是眉头一皱。
王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赵楷,就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凑到那个身影耳旁嘀嘀咕咕了半天,之后梁师成就跨着步子走到了赵楷跟前。
“咱家给殿下请安了。”梁师成轻轻弯了弯腰,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想必是梁先生吧,这么晚了还来叨扰,还请见谅。”赵楷想借着月色打量一下梁师成,结果因为光线暗淡而无果。
“那是咱家的荣幸。”梁思成淡淡地应了一声,就领着赵楷进去了。
“王爷这么晚了还来找咱家,怕是有什么要事吧?”梁师成嘶哑的嗓音让赵楷听起来有些不舒服。一进房内,赵楷就在端详他这个人,要是他没穿着上好的绸缎,赵楷肯定以为他是哪个里的老农,一脸的朴实憨厚。
“高俅一党人为非作歹,甚至无端寻殿下是非,殿下不甚其烦,于是问计于学生,”王黼一脸地媚笑,讨好梁思成说,“学生便想着先生定有高见,心下忐忑便只能替殿下来请教先生了。”
赵楷在一边满脸春风地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咱家倒也谈不上指教,”梁思成轻笑一声,有些自傲地说,“倒是在圣上身边呆时间长了,有一些体会罢了。”
“高俅吗?恐怕殿下还是稍安勿躁地好。”梁思成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下人去泡茶,根本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为何?”赵楷却是有些不快了,老狗这是耍我呢?
“圣上刚刚把他的儿子罚到了沧州去当丘八,定不会再在近些时日对自己这个老玩伴有什么手段,甚至会给个糖饼吃吃则个,否则就寒了这些登基以前老人的心了。”这梁师成这才转过头,不温不火地解释道,语气中尽是对高俅的嘲弄。
“那本王就只能养虎为患咯?”赵楷听到这,有些兴趣索然。
“将明能把王爷带到咱家府上,”梁师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了抬头上深如沟壑的皱纹,双眼炙热地望向赵楷,“想来王爷也和将明有什么约定才是。这样咱家也不会看着不管,王爷放心则是。”
“本王在朝中根基浅薄,无法与蔡京一伙抗衡,还多仰仗梁先生和王大人。”赵楷用看到梁师成这表情,也没发怵,双目炯炯有神,语气自然地说道。
“咱家黄土没到嗓子眼的阉人倒也不求了,安生过得这几年也就够了,王爷照拂下将明则个咱家就谢过了。”梁思成自嘲般说了一句,然后就一脸慈爱地望向了王黼。
听到这话,赵楷对于这个老农的自嘲无语,王黼却是一脸的感动。
“本王记下了。”赵楷语气郑重地说道,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王还有一事请教梁先生,”赵楷有一个疑惑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不知本王可曾得罪过童贯?”
“王爷真是健忘,”梁师成脸上怪怪的,“王爷曾经于朝堂上大言阉狗一党怎么怎么祸国殃民则个,咱家此时还心有余悸。”
这下赵楷笑得有些尴尬,他终于知道梁师成刚刚那种语气是为毛了,然后就是一阵无语,死鬼赵楷,你丫坑爹。
“这个,这个……本王当时年幼无知,梁先生还请见谅。”
“咱家没记错的话,就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吧。”梁师成不温不火地加上一句。
赵楷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扯开话题,“那蔡京我又是怎么惹了他?”
“这个王爷也不知道?”梁师成这下是诧异了,“蔡京此獠虽然阴险狡诈,但是却不仅政务娴熟、还满腹经纶,更是能作得一手好画。”
“王爷几年前初学绘画时,圣上让王爷师从蔡京,”梁师成的皱纹抖了一下,“结果王爷半月之后就跑到面前说蔡京老匹夫画技一塌糊涂,不过欺名盗世尔。”
“就这么点小事?”赵楷惊愕了,一个治世的宰相就这点气量?
“后来王爷把蔡京尤其得意的作品,蔡京本意献给皇上的一幅画给撕了。”梁师成慢悠悠的说,“然后把碎片丢在汴京城街上,恣意侮辱。”
赵楷服了,那个死鬼到底是个什么鸟人,现在给自己招了一堆祸患背着,丫倒是一了百了,自己现在就得在这一群大佬里面被打乒乓球。
“王爷,咱家有些话要提醒王爷,这高俅小小弄臣也就罢了,”梁师成冷笑一声,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高俅的鄙视,“但是这蔡京坐上现在这个高位,可不是光靠的嘴皮子,这厮肚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治世之才的,先皇时期他跟着王安石变法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王爷你啊。然后再说童贯,此獠治军严谨,有将帅三军之能,也切莫小觑则个。”梁师成在朝中呆了几十年都成了精了,什么看不透。
“高俅童贯最多算是两只凶恶野狗,那蔡京父子才是虎狼。”直到提到了蔡京的名字,梁思成脸上才露出了一丝丝凝重。
“多谢梁先生提醒。”赵楷也收起了心思,认认真真地记下了,他心里很清楚,名震古今的蔡太师不可能是个庸人。
“以后要见咱家知会将明就是,咱家怕皇上听到咱家与王爷相交,怕是两边都讨不了好。”梁师成拖着嘶哑的嗓音,老农般的面目上,透出了一丝深深埋藏的忌惮和戒备。
“本王自省的。”赵楷对于这种提醒,也是深以为然。
任何一个能够位极人臣的人,爬上高位都不是偶然,赵楷从未敢轻视过蔡京一眼,自然也知晓这梁师成当然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
“咱家话就是这么多了,没事的话王爷就请回吧。”梁师成耷拉着眼皮,有些疲倦地说道。
这场交易算是结束了。
心满意足的赵楷道了句告辞,就又在王黼的带领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