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阳,就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军寨里面找到了张叔夜。
张叔夜在军寨里面操练着来自五里八乡的民壮,另一边操场边,有许多士兵在乘凉。那些士兵一个个的甲胄精良,肌肉发达,不时散发出一种强悍的气息。
如果赵楷没猜错的话,那些树荫下的猛男们就是来自汴梁的禁军。
不得不说,禁军的平均水平还是远远高于地方民壮的,毕竟是拱卫京都的精锐,不过正是因为此他们也多多少少带了一些傲气,不怎么瞧得起民壮,于是才在休息时候结伴在阴凉的地方歇着。
好在是因为在大宋朝,武人都要低上三分,否则恐怕这禁军的指挥不一定会服张叔夜的指挥。
赵楷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那些禁军士兵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民壮。
这些民壮却是让人有些失望了,一个个就是粗鄙的农夫,有些人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楚,歪歪扭扭不成队伍。
暗暗摇了摇头,赵楷终于知道《水浒》中施耐庵为什么能把一群闹民变的农夫写得如此地高大,是因为所谓官兵的战斗力实在是太为堪忧了。
知道赵楷来了之后,张叔夜大概把神斥营的营地分好就赶过来找赵楷了。
“殿下,下官来晚了。”张叔夜有些歉意地说,其实他自己也是忙了个焦头难额。
“嵇仲,不必客气。”赵楷应了一句之后,笑了笑说,“你是不得为这神斥营安排安排兵甲,他们现在穿的还是私兵们的布袍,拿得东西都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下张叔夜有些尴尬,说,“殿下,这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怎么?”赵楷稍稍有些疑惑。
“不是说没有,但是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张叔夜回过头环视了一下正在操练的民壮和休息着的禁军,说,“朝廷下拨的武器装备实在是不够看呐,殿下,离您心目中的期望可能有些距离。”
“带本王去看看?”赵楷也直接下结论。
张叔夜点了点头就带着赵楷去了军械存放的地方。
结果,赵楷被大宋的这个装备情况深深地无语了。
别的不说,单说那整理的情况就已经够让人失望的了,铠甲、兵刃不分门类地散落在仓库里,零乱而沾满了灰尘。
赵楷仔仔细细查看了整个军械库,也没能找出几样像样的刀兵。
俯下身拿起地上的一件皮甲,刚刚一用力,就发现这件皮甲居然不堪受力,自行散架了,还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殿下,您看这…….”张叔夜在一旁看着,脸上显得比较精彩。
“这是怎么回事?”赵楷知道,肯定不是张叔夜从中吃拿卡要了,于是平静地问着。
“这是之前海州前任知州遗留下来的,又加上了这次招募民壮从周围州府要来的武器铠甲。”
其实是这样,海州的前任知州留给张叔夜的时候,就是一个空仓库,这些残破的兵刃、铠甲,还是张叔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讨来的。
这次招募民壮,周围的州县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拿一些残次品来糊弄张叔夜。
“那么,那些禁军的武器、铠甲怎么来的?”
赵楷撇了撇嘴,对于大宋这一套防备武官的手段非常不感冒。
大宋由于太祖皇帝当年就是从武将起家,然后要了后周的天下,所以当大宋建立时,太祖皇帝赵匡胤,避免被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但对兵权,甚至连武器什么的都是严防死守,避免被人钻了空子。
最后,赵楷和张叔夜废了很大的力,才在连着的好几座军械库中勉强拼凑出了神斥营一千人的装备。
基本上每个神斥营的兵卒能够有一套来自于各个年代、由各种材质组成的、五颜六色的皮甲,有一把或是长枪、或是短刀、或是窄剑的武器。
至于弩箭、马匹什么的,那是禁军的专利。
尤其是像弩箭之类的大杀器,管辖得更是死板,一般的民壮别说用了,见都不一定见过。
一切准备就绪,就已经是夜晚了。
没有后世浓烟滚滚的烟囱,少了汽车排放的尾气,空气中自然没有什么PM2.5之类的玩意。
无暇的星空湛蓝深邃,闪亮的星辰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在紫蓝色的画布上摆出一段段醉人的神话。
站在军寨中间的大帐门口,赵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被这如同巨大蓝宝石一角的天空所吸引。
这是梦一般迷醉的颜色。
“殿下像是有什么心事?”张叔夜一同仰望着星空,不经意地问。
“也没有。”赵楷应了一句,然后沉默半晌才说,“嵇仲相信命运么?”
张叔夜转过头,郑重地看着赵楷,说,“殿下,我信。”
这时,远方山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划过天际,“嗷……”
赵楷笑了笑,像是想起了曾经那个为着一日三餐、车子房子奔波的自己,想起了那个早已经离自己远去的婀娜身影,想起来那天喝醉了在雨中狂奔,想起了……那一道坑爹的闪电。
在这种空灵的郊外,湛蓝的星空下,赵楷回忆上涌。
“嵇仲,”赵楷自己出声打破了沉默,“那你相信国运么?”
张叔夜听到这个词,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殿下,您有话不妨直说。”
国运,对的,现在就是汉人和金人、蒙古人、契丹人争几百年气运的关键时期,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大宋这列滚滚的巨大列车就会滑入历史的深渊,车上的人自然是粉身碎骨不能幸免。
“本王曾经遇见一个高人,告诉过本王一些秘事。”赵楷故作神秘地说,眼神仍然紧紧盯着星空,像是期望再来一道闪电送他离开这恼人的时代。
赵楷总不可能跟张叔夜说自己是被雷劈了之后穿越时空而来,前知夏商周,后知明清民国和天朝吧?
再告诉张叔夜说徽宗太子都被金人掳去北方当奴隶,张叔夜不炸锅才怪,而且他一定会把赵楷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赶快写书上报朝廷,然后再劝赵楷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能假借于他人之口。
“这是……关于我大宋国运的?”张叔夜联系赵楷之前做好的铺垫,就知道赵楷要说什么了。
“没错,”赵楷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惊艳了徽宗时光的牛人,说,“去年本王在汴梁退灾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玄机不知嵇仲可有听说?”
张叔夜思索了一下,就说,“这个我知道,听说是国师林灵素林真人的师兄?圣上当时万分挽留也没有答应留下的玄机真人?”
赵楷点了点头,说,“正是此人。之前玄机真人在天庆观做观主,适逢其会,本王刚好去拜谒过这位真人。”
张叔夜这下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竖起了耳朵一字不漏地听着。
在这个自然科学尤其不发达的时代,即使是英明神武的大宋名臣也是敬畏鬼神的。
“他说,我大宋在三年五载之后,有一次灭国之祸。若是处理不好,从此这天下江山社稷,就不再是我赵家做主。甚至,”赵楷有些冷意地说,“不再是我汉人的天下。”
听到这个消息,张叔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论点。
“若是有人能力挽狂澜的话,我大宋还能偏安一隅一两百年。”赵楷之后补充的话让张叔夜稍稍定了定心,“不过,这偏安一隅说法就大了,说不得这汴梁都可能不姓赵了。”
“不会吧……”张叔夜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大宋是集一国之精华拱卫京都、捍卫朝野与皇权。
“正是因为跟本王说过这些话,玄机真人才不敢留在朝野之上,只得退隐山林。”赵楷心中却是在不停地念叨,玄机啊玄机,你丫跟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现在借你名头一用还切莫见怪。
“阿嚏。”遥远的山林之间,有一个龙虎之象的中年道士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殿下此言当真?”张叔夜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问道,仿佛有些拿不定内心的主意。
“千真万确,本王愿以之后的所有寿元担保。”这个赵楷肯定敢,这是大实话。
“殿下千金之躯,不可出此言,下官信了便是。”张叔夜虽然内心狐疑,但是表面上的一套还是要做的。
“这样吧,嵇仲,本王告诉你。”赵楷想了想,这种事要拿确凿得证据才行。
证据就是预知未来,预知大事件。
可是有些历史事件,赵楷不一定记得清楚日期不说,就算勉强记出个年份大概,却也不敢断言自己的到来形成的蝴蝶效应有没有影响到这些事情的发生。
后来想了想,赵楷找了一件事说,“少则半年一载,多则三两春秋,东南必有民变,首领号称圣公!”
不敢直接说出方腊的名字是有原因的,赵楷怕自己大幅度地影响了历史走向之后,这个时空变得面目全非的话,赵楷唯一一点微弱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当真?”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