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出头鸟(十二)
虽然杜小帅在翻着书，但是他却一点儿也看不进去，他眼前总是出现张春芳被王建业训还得满面赔笑的场景，这让他无地自容。
早晨起来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夹着尾巴做人，就差提溜着耳朵说了，结果他倒好，还是捅了个篓子，捅篓子不要紧，好汉做事好汉当，别连累别人，尤其是妈妈，妈妈为了他吃的瓜落还少吗？既然你做不到不连累人，那你就老老实实忍了吧，草，早知如此，忍忍不就过去了，总比现在强吧？
好吧，好吧，不为别的，为了妈妈，今后你也要老老实实做人，忍就忍吧，想想胯下之辱，想想唾面自干，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别人能做到的，你杜小帅同样能。
不过幸亏他聪明，没让他爸去，如果换了他爸，那张老阴天的脸不知道要变成啥样？多云转雷阵雨？雷阵雨转冰雹？然后再转成台风？一切皆有可能。让他妈去的好处是——生气归生气，气过一阵子也就雨过天晴了，再加上杜小帅一流的哄人功夫，当然仅限于哄他妈，对别人尚无用武之地，在他妈面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和自信他一样不缺，毕竟从小到大，张春芳给他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半次了，她的抗击打能力也早就练出徒了。杜小帅，尼玛真不是个东西！长这么大了还让你妈操心，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杜小帅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重了太疼，他不舍得。
他正想着，张春芳推门进来。
杜小帅不慌不忙地把《笑傲江湖》合上，书皮上的“政治“就是一张护身符，这个玩艺儿没人动，再闲得无聊的人也不会打它的主意。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你的镇定功夫，千万不能慌，一慌就露馅儿了，就像考试作弊一样，监考老师蹓跶到你跟前，你要是一慌或者是一紧张，正好让人察觉你有问题，就是没问题，也把狼给招来了——监考老师通常会过来把你纠起来检查一番，有多少心理不过关的傻孩子就是死在这个上头的。
杜小帅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无论是考试还是上课看闲书，他都能化险为夷，不仅化险为夷，而且还能享受到那种刀尖上跳舞的刺激，这种刺激让人迷恋不已。更别说现在在家里，他的主场，那还不是小莱一碟吗？
“妈，“杜小帅马上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如果你仔细看能看出笑容里面掩藏的讨好，“你坐，快坐！“
他边说也拉着妈妈坐在床边上，然后开始给他妈按肩，“今天挺累的吧？我给你揉揉。“
“你还知道你妈累呀，嗯？你还给你妈添堵？“张春芳板着脸，一口好气儿也不给他，她知道不能给他好脸子看，一旦给他个好脸子，杜小帅就能蹬鼻子上脸。
“这不是那什么嘛，“杜小帅卖力地做着按摩，他表现的时候到了，“妈，你不知道，本来我一直忍着，他往地上扔，我跟后头扫，他扔我就扫，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让我惹事儿，我记得真真的，可是他不干不净地骂你，我可受不了！“
杜小帅喘了口气，继续说:“干什么都行，打我都行，可他别骂你呀，骂你天王老子都不行！“
“敢情你打架是为的我啊，这么说还怪我了？“话虽这么说，可是杜小帅的话让张春芳舒服多了，打架是不对，可是儿子为了妈打架那就情有可原了，这是孝啊，百善孝为先，为了孝而打架，上帝都可以原谅！
“那当然了！“
“你还有理了？人家骂两句就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那哪儿行啊，骂谁都行，就骂你不行，“说着说着杜小帅动了情，他完全进人了自己的角色，要想感动别人先得感动自己，“我小时候不就说了吗？等我长大，我来保护你！”
张春芳果然中招了，杜小帅这厮连催泪弹都用上了能不管用吗？她控制了一下情绪说:“不管怎么说，打人就不对。“
“打人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先动手，我应该让他先动手。“在杜小帅看来，这是他唯一的错误。
张春芳突然想起今晚的重要任务还没说呢，差点让他蒙混过关，“今天下午你们王老师跟我谈了，“
说到这儿，张春芳气往上撞，“坐下I你给我坐好了，别嘻皮笑脸的！“
得，功夫全白费了，杜小帅老老实实坐下，“妈，你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
“还老得快？早就让你气成老太婆了，“
“谁说的？“杜小帅赶紧从抽屉里把镜子拿出来，脸就脸和张春芳贴在一块儿，“你看看，咱俩一块上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呢。“
“瞎说！就会哄你妈。“
“不信？不信你就去问问肖向阳，肖向阳跟我说过，他妈和你比起来，最其码大你十岁。“
“真差那么大吗？“
“真差，真差，你要是出去走一圈，说你30都有人信！他妈呀，一看就是个黄脸婆。“
“又跑题了，说你呢，怎么说着说着又跑我身上了？“
“咦，怎么跑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张春芳的气消了，气势也就没了，只能心平气和地说，“还是说说你吧。“
“王老师说什么了？肯定不是好话，“
“说什么？说你好！S中有史以来第一个入学第一天就打架的人，你破了S中的记录，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没那么严重吧？“
“还‘吧’，你说有没有那么严重？“
杜小帅不说话了，这话不知是真是假，既然无法判断真假，那就只有沉默相对。
看见儿子被唬住了，张春芳再接再厉，“学校准备拿这件事当典型来抓，杀一儆百。“
“凭什么呀？“杜小帅当然不服，“是王坤挑衅在前，我动手在后，要处分也是处分他，我是受害者。“
“受害者怎么了？受害者就可以打人吗？“
“他管不住他那张臭嘴，我帮他管！“
“你凭什么帮他管？能帮他管的是学校，再往大了说是公安局，你有什么权利帮他管？“
“学校那个时候不是不在吗？“
“不在？不在可不可以找老师？“
“那多丢人？“
“丢人也比当靶子强，第一个入学第一天就打架的人，第一个入学第一天就背上处分的人很威风吗？“
本来一直梦想着率领S中校队拿下S中历史上第一座冠军奖杯，没想到却背上了人生第一个处分，同样是纪录，一个是荣耀，一个是污点，两者之间有如天渊之别，这如何能让杜小帅接受得了？
但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的选择仍然不会改变——宁可背个处分也不能去告老师，告老师形同告密，长在红旗下深受江姐影响而形成的价值观不允许他这么做，为打架，特别是打这种人渣而背处分，在杜小帅眼里不算丟人，不但不丢人，相反可以算是一枚勋章，为民除害，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这样的例子《水浒》里不胜枚举，如果他要是告老师，那么他杜小帅的一世英名就彻底砸了，男人嘛，就应该用拳头说话，要是都跟女生一样告老师，那还长个******干啥用？
背处分不丢人，告老师才丢人，什么人告老师？无能的人才告老师，有能力自行解决问题的人是不会去告老师的，一直以来杜小帅都是用这个标准来要求自己，别人能不能做到他管不了，但他能管得了自己。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打架并不是唯一的选择，特别还是在学校里打架，你不是没事找事吗？“张春芳循循善诱地说，“开动你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
“对！妈，你说得太对了！”杜小帅一拍大腿，尼玛，我怎么没想到？
“说说看，我哪儿对了“
“下次再打他，我绝对不在学校里打，“杜小帅心悦诚服地冲他妈竖起大拇指，“到校外多好，没有人管闲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还不用背处分！“
气得张春芳伸手就拍杜小帅的脑袋，杜小帅头一低躲了过去。
“不许躲！“
“哦，“杜小帅没办法，母命不可违，只好硬捱。
张春芳没敢打他的头，她是怕把他打傻了，本来就不聪明，万一打得更冒傻气如何是好？张春芳现在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她儿子的智商的确不高，这个发现让她有点伤心，本来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傻了呢？
在杜小帅背上狠狠拍了几下之后，张春芳恨铁不成钢地说:“杜小帅，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我知道你再跟人打架，你就不用回这个家了，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别呀，妈，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嘛！看看，还真生气了，消消气，消消气。“
“你呀，你就气你妈吧。“
“哪能啊，气谁也不能气你呀，你是我亲妈，我怎么敢气你呢？“
“亲妈？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妈啊？“
“好了，妈，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学校里打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