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河上倒映着两岸灯火而起的潋滟波光,“时辰不早了,下官该回去了,淳夫人也请早些回吧!”
他站起身,将欲走之时,又轻轻地道:“下官与凌二爷曾经也算知交,此事下官只对淳夫人一人说起过,淳夫人如此聪慧,凌家陆续发生的事情淳夫人大概也想到原因了,淳夫人好好保重!”
伍承宪离开许久她还未回过神来,听着河面上传过来的丝竹歌声,脑子里突然跃出一张冷峻的脸庞,那样狂妄自傲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原来都是因为她们家一手造成的,他也将她们凌家赶尽杀绝了,他不翻旧案,却以更残忍的手法让凌家毁灭得彻底。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她要怎么办?舒窕承认是她父亲害了凌家,对于于简仲维的话她原本只是怀疑,不想上官晏真的牵扯了进来,她脑子里一时混乱一片,难道上官晏与简仲维联手?
再深思一下,觉得这又不可能,如今朝堂的局势虽不明朗,但上官晏自是五皇子一系的,简家与张家是四皇子一系的,上官晕与简仲维明显不对盘,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联手呢?
也许,爹爹不亲向任何一派,除了上官晏为报家仇,这也是导致人人都欲除去爹爹以占取爹爹位置的原因?她恍然想起如今的户部尚书正是四皇子母家的人……
恍恍惚惚回到驿馆,却看到了四皇子在她厢房前小圃的一棵梨树下站着,长身玉立,高贵儒雅,那般绝色的男子,周身却透着淡淡的忧伤气息,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揪紧。正想避开他,不想他已看到她,迎着她走了过来。
“淳儿,去了哪儿这么晚才回来!”他柔软的声音传来,丝毫不介意她的逃避,温润的眼眸能化坚冰。
真淳扯出一丝笑容,“我有些累了,殿下若有事,改天再说吧!”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四皇子脸上一黯,她三番两次地欲逃避他,难道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他了吗?想到此,他的心一痛,他拉住了她水袖下的手,“淳儿,别走!”
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没来由地让真淳感到心慌,她挣了挣,没挣开,平静的面容露出惊慌,“殿下,请放手……”
四皇子眼里有些受伤,像是要抓住即将失去的东西,手中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低低道:“淳儿,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当得知你来了夷陵,我是多么高兴……”他越说越低,真淳却只字不漏地听到了。
她心中颤然,闭了闭眼,忍住喉头涌上来的酸涩,再次挣了挣被他紧紧拉住的手,“快放开我,给人看到了不好……”
四皇子看着她极欲逃避的举动,心中一片戚然,曾几何时,那小鹿乱撞的温柔眼神不再属于他了,那曾经他任他牵着的手也想挣他而去,他们这般疏离,这般陌生,她怕给人看到……跟他在一起,让她觉得很难堪吗?
正当两人一个欲挣脱一个拉得更紧时,一道冷笑声突然在后方响起:“四皇子拉着本官的侍妾不放,这是要做什么?”
两人俱是一震,双双回过头来,见上官晏双手环胸靠在院门上,脸上神情讥诮,被廊下的灯火映得更为阴冷邪魅。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真淳脸色一白,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两步,与四皇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上官晏冷一笑,道:“过来!”他眼神望着四皇子,看也不看她一眼。
真淳僵了僵,心头闪过王承宪的一席话,她轻咬下唇,低头依言走到他旁边,晚风送来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闭住了呼吸。
上官晏这才将视线转向她,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似要穿透她的躯体,不带一丝感表。冷不防地,他一把扣住她轻盈的腰身将她压进怀里,唇随即覆在她的上面,用力啃咬了一口,听到她痛呼出声他才满意地放开她,唇上还沾着她的血珠子。
她低头捂着发痛的唇,看得四皇子心里一阵疼痛,他没想到上官晏竟然如此侮辱她,他没看见的时候,难以想象她过的又会是怎样的日子!这一刻,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奋力保护她,让她落得这等地步。
上官晏精明的双眸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心痛,看来,他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眼前这个女人些,如此便好!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四皇子,我们要休息了,你自便!”说完后便拖着她穿过花圃进了她的厢房,“哐”地一声掩上了门。
绿蕊正坐在灯下做针线,见两人进来,忙起身行了个礼,掩门退了出去。
真淳被他放开时,手腕被拉扯得有些发痛,她揉了揉,正见上官晏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看来四皇子很在意你!”
真淳低头掩上袖子,讷口不言。
“你在护着他!”上官晏睨了她一会,道出事实,唇边讥诮地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旋即,他又补充一句,“如此很好,更显真心!”
“真心”二字从他口中吐出,仿若一把恶欲当生命信仰的人在谈论高尚与道德一般充满讽刺之感。
真淳她突然在想,如果当初上官家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暗讽自己一声,她还有心思想这些。
半垂下眼,她立在一旁仍一言不发。
上官晏蹙了蹙眉掀袍坐下,两手随意地搭在椅臂上,犀利冷厉地眸子轻轻阖上,他脸上隐隐有现出疲色,看得出来已有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
室内一时静得出其奇,案上灯光如豆,光线与阴影勾勒出他坚硬的脸部线条,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冷峻而又高贵,即便是睡梦中,周身仍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真淳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内室,取出一条薄盖轻轻搭在他的身上,却不想把他惊醒。而他也只是睁眼看了她一眼,便又缓缓阖上眼睡去了。
灯火渐渐弱了,在窗格上一跳一跳地,听着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真淳起身拨了拨灯芯又继续坐下,呆愣愣如一个木人,丝毫没发觉花圃里的人一直在注视着屋内的动静,直到室内的灯火灭了,他才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