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看着她,似戏谑似讥诮:“你不够聪明,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一寸一寸地凌迟我的仇人,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话中的毒狠血腥意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直起身子,语气倏地变得寒冷:“而不是在这里自怜自艾!”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在外人眼中,她真的是一副自怜自艾的样子吗?也许是吧,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软弱无能。他刚刚说,利用自己的优势,失去了家人的庇护,她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眼泪犹挂在脸上未察去,新的泪珠又滑了下来,自家中出事以来,她总有流不尽的泪,有时候在梦中都在流泪。抽抽鼻子,她沙哑地哽咽道:“相爷为何要留下我们姐妹俩的命?”
以他的权势,相信要她们姐妹俩的命轻而易举,她一直想不通透这一点。
上官晏欣赏着她的泪眼,心情显得无比的好,看着她的眼中也带着愉悦,而那抹愉悦却让真淳感到发寒。
他说:“留着你们姐妹的命是因为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本相更要让凌九思在九泉之下看看,他这如花似月的两个女儿要因他的罪行承受多少非人的折磨,哈哈哈哈……”
他笑得极其狂妄,显得那张俊美的脸更为生动,却带着股嗜血的味道。
“都说凌家的两个女儿容色空前仅有,人人都欲求之,如果本相要她们一个出使金国和亲,助本相掌控金国的大权,一个助本相牵制四皇子夺位,到时这天下就掌控在我上官晏手中了。”
真淳听得脸色发白,连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她知道他野心大,却不知道大到能撑下整个天下,她的姐姐,不,姐姐不能到金国和亲,她哭喊道:“不要,不要这样对姐姐……”
金国人暴虐残忍,金国的皇帝如今都年余六十,姐姐一人前往金国和亲,无疑是白白葬送自己的一生。
上官晏止住笑,回首看着她,“为何不要?别以为你姐姐能在宫中生存下来是因为她幸运,这天下从来就没有侥幸的事情,本相保全她自然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对,就如你现在所想的,安排她到长春宫也是本相的意思。金虞两国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本相为保存实力,定会扣住大虞兵权主脉,届时由你姐姐出使金国和亲修好两国关系。大虞几百年根基,若非如此,还真撼不动这棵老铁树呢!”
看着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谋略算计,她讶然一个人竟然能运筹帷幄到这等地步,她更不敢想象的是,他为了得到江山,竟然能做出与敌国结盟的事情来,大概他早已与金国通碟了吧,他比传言中的还要阴狠不折手段。收起心底无限的悲伤,她垂下眼,缓缓道:“相爷不怕百密总有一疏吗?到时就是大虞覆亡的局面。”
上官晏握紧掌心,掷声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事能脱离本相的掌控!”
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跟她说这么多,他声音变得冷冽,“不要妄想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否则本相会以你姐姐的命来血祭你的不忠,好好配合本相,本相不会亏待你!”
他甩下这句话便出去了,正好绿蕊端着托盘低头站在门口,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好照看她!”
绿蕊身子抖了一下,托盘上的药碗洒出几滴药汁来,眼角望着他越过她的身影,她委身应道:“是,相爷!”
真淳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从她的耳里进去了又出来了,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想,脸上泪痕斑斑。
绿蕊进入内室,见真池抱膝坐在床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进来,她静站了一会,放下托盘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将巾子浸湿拧得半干,而后坐到床沿,轻声道:“淳夫人,奴婢帮你擦擦脸。”
见真淳似乎没有听进她的话,她小心翼翼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痛,又喂她喝了药伺候她睡下,默默地守在床边。
四皇子听说真淳病了,放下公务急急忙忙来到驿馆,却被上官晏的侍卫挡下:“抱歉,殿下,相爷吩咐过,不得任何探视淳夫人。”
四皇子眉目间隐含担忧,他的侍卫见这些人连四殿下都敢拦,他上前一步,喝斥道:“放肆,连四殿下都敢阻拦,还不让开!”
两名侍卫神情森严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挺直身子挡在门前:“相爷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还请四殿下先行回去。”
四皇子好看的眉微微拢起,“请两位进去跟你们淳夫人通报一声,我看一眼就走,绝不为难二位。”
四皇子的侍卫怒眼圆瞪着两名侍卫,那浑身紧绷的气息仿佛只要侍卫说一声“不”,他便会拔刀相向。
两名侍卫互视了一眼,抱拳躬身道:“属下职责在身,请四殿下见谅。”
真淳卧在床上,四皇子一来时他便听到外面的对话,她以为他会知难而走,她现在是上官晏的妾室,他一个皇子来探望臣子的妾室,如何都说不过去,但一听到他温和如春风般的声音她便忘了方才对自己的警告,拉开幔帐,鞋都未穿就奔到了门前,刚要开门,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外面关于她与他的流言已悄悄传开了,如果这道门一打开,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自那日起她就被上官晏幽禁在驿馆里,就如在相国府时,再没有自由可言了。
听着四皇子的侍卫与门前守着的侍卫僵持不下,眼看就要起冲突,真淳背抵在门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四皇子对侍卫摆摆手,制止侍卫动粗:“你先退开!”
“殿下!”侍卫一手握着腰身的剑柄,不甘愿地喊道。
“退开!”四皇子温润如水地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语气里添了丝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侍卫不甘愿地退到一旁,脸上因为怒气未消还带着潮红。
真淳听到外面沉默了一阵,然后四皇子说:“淳夫人的病情严重吗?”
侍卫答道:“请四殿下放心,已为淳夫人请大夫看过,大夫说只是小小的风寒,吃几副药就会没事了。”
外面又是一阵沉默,大概四皇子他们已经走了,真淳仰头把眼中的泪逼回去,缓缓走回床沿坐下,阵阵冰凉从地面透过脚底传上来,就如她的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