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炕上,真淳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炉里的炭火发出赤红的火光,偶有一两点火星爆起地声音在这静夜里格外的响亮,她侧过身躺着,身上有几处碰撞的伤处还隐隐作疼。
她已从听到消息时的震惊和悲伤中清明过来,伴随着她清明的,便是事实的真相。她此刻突然明白,上官晏为什么会让她跟他去江南,四皇子又为什么会押送灾粮到江南救灾,这些一定都是上官晏早就谋划好的局,就算她不求他,他最后还是会带她去江南的。他要除去四皇子,让五皇子的夺嫡之路少一个强劲的对手。她知道他那么多谋划,如今她的价值完了,所以她也不该存在了,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还活了下来吧?她低低一笑,脸上有些惨淡。
队伍中哪怕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上官晏都一定还好好的活着,他现在会在哪里?四皇子与平南王出事,若他安然无恙,他一定逃脱不了罪则。那他如今必然不会再以相国的身份现身……
想到此,她脑中一痛,一道灵光闪过,她一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急忙推被起来,颤抖着双手将衣裳穿好,微整发鬓后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屋内响起妙馨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在外面?”
“是我,妙馨请开开门!”因为急切,她的声音都有些破音。
没一会儿,屋内点起了灯,门被从内打开,妙馨裹着厚厚的衣裳出来,睡眼惺忪地道:“凌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她抓住妙馨拢着衣襟的手,急急问道:“妙馨,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四皇子与平南王爷驾薨的消息?”
妙馨想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话,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被寒风冻得发红的脸,“没有听人说啊,怎么啦?”皇子与王爷的身份尊贵无比,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了,可是会治罪的。
这儿是边远地区,离京陵路途遥远,就算四皇子与平南王爷驾薨,消息也不会传得这么快,真淳没注意妙馨的神色,低头喃喃自语。
妙馨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望着她低头离去的萧索背影有些感到奇怪。晚上她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失魂落魄的,她为什么会无端地提起王爷与皇子驾薨的事情?难道这事与她坠崖的事情相关联?
阵阵寒风刮过来,她忙将身子缩进屋子里,摇摇头,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打了个哈欠,她摸上炕睡去了。
清晨的草原上结着点点霜花,圣洁的雪山也在朝阳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狼群已隐没起来,雄鹰展翅,牛羊成群,野免觅食,鼠狐奔蹿,辽阔草原上的一天又开始了。
当听到真淳说不去垒阳直接去京陵时,三人都愣了一会,楚子邢随后高兴起来,直接回京陵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纱馨诧异地张大嘴,“凌姑娘,你的亲人都在那儿坠崖失事,去看一看也是好的,如果是人为的,也许官府已经捉拿到了凶手……”怕又引起她伤心,后面殓尸的话她吞进了肚子里。
平月公子也盯着她看,昨日她那么坚持地说要先去垒阳再回京陵,如今她说直接京陵,叫他怎么不吃惊。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佳人既然说不去,那不去就对了。
真淳知道妙馨说的很对,官府一定会给出一个交待,只是她一个罪臣之后,连看尸身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去了又有什么用!也许,两人的尸身早就运回京陵了,在没有得到陛下的旨意,王爷与他驾薨的消息断然不会传出去的。
不知道京陵如今的局势怎么样了,上官晏是不是悄悄潜回京陵了。没有他的监控,她如今算是自由之身了,她该不该隐匿身份,如今她就这样回去,会引起什么后果?坠崖时她尚在昏迷当中,所有的经过一概不知,朝廷追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
她低头沉思着,良久后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神色如水般澄澈平静,见三人都望着自己,她轻声道:“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我家人担心我路上不安全,所以将我托付给他们,与他们一起回京陵。”
平月公子挑了挑眉,“之前看你那伤心的模样,还以为那些人都是你的亲人。”
真淳神色空洞地笑了笑,道:“他们对我一番好意,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们就出事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存活下来……”
妙馨叹息一声:“凌姑娘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也不是你引起的,你说得对,如今还是先回京陵要紧,把他们出事的消息告诉他们的亲人。”
马车外的景色飞驰而过,没有京陵的繁华蒸蔚,没有江南的婉约富庶,但那一片生机勃勃和苍远壮阔立马就攫住了妙馨的视线,哪怕她看了七年也依旧不曾感到厌倦。被眼前的情景所感染,她愉快地唱起了草原之歌,清脆明丽的歌声在草原上响起,很快就得到前方马上人的附和。
她不虞地瘪瘪嘴,停下唱歌,前方马上的人高声追问道:“妙馨妹子,怎么不唱了?”
她刚想回话,瞥见真淳一脸沉思的样子,知道她此刻心里不好过,她便也不再作声,一手盖上她的,给她无言的安慰。
真淳朝她感激地一笑,她也回以一笑。
马车行了几日到了池州,这一路上平月公子每日都帮真淳针灸,她的状况好了不少,身上各外的外伤也痊愈得差不多,每行到热闹的集市城镇,她便暗暗留意市井之中流传的消息,至始至终都没听说过平南王爷与四皇子驾薨的消息。
莫非,他们根本就没有死,跟我要一样存活下来了?这几日来,这个迷团时时萦绕在她心头不去,压得喘不过气来。
池州是一个书香繁华人杰物灵之地,大虞很多有名的文人才子便出至于此,不但如此,池州还是大虞有名的花城,一年到尾花季不断,春有牡丹艳冠群芳,夏有墨荷清新脱俗,秋有香桂十里飘香,冬有寒梅凌霜傲雪,以及繁花似锦杜鹃花,月情如火的月季花,独立冰霜的菊花,凌波玉立的水仙,各类花中仙品不绝于目,每年来池州赏花的人都络绎不绝。
如今已近八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整个池州城都飘散着一股桂花的馨香,簇簇莹黄的桂花满挂枝头,格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