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贵姓君,单字怀。”他的影子静如黑夜,回答也是温醇款款。
应笑转动空杯,启言轻笑:“君怀天下之君怀?”
对面的影子静静道:“不敢当,怀不过区区陋室布衣,何以言天下。”
应笑笑嘻嘻,上身凑得更近了些:“那便是君怀缱绻之君怀。”
影子轻笑:“姑娘说笑。”
“女儿自言好,故入郎君怀。那定是美人快到君怀里来的君怀。”
君怀失笑,笑声清朗悦耳,并无被调笑后的恼怒,“何尝不可。”
应笑:“你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君怀:“君怀无事不可对人言,更无须遮掩。”
这句话瞬间刺激了她,这是大师兄常对人吹的一句牛皮,说什么:“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实际上他净干些让人言语不能的事。这些大义之言,早在他偷偷摸摸去掐人家开好的花的时候,就注定是一句鬼话。
“什么行动不便,是脚残了还是手残了,你到底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君怀不明白,只是行动不便。”
心又凉了半截。
面对面那人在黑暗中沉默的容颜,如天涯之远。
车窗外,春光旖旎,她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指尖,忽然有些畏寒。
许是光线太暗,她真的有些看不清。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已经伸出,一尺外是他明暗不辨的心情。
黑暗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地叹息,有些无奈般。
然后他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就像拂掉衣襟上沾惹的柳絮,应笑来不及反应便扑了个空。
然而,她却被这闪身逼出了火气。
当下毫不迟疑,出手如电,反手点他侧腰。君怀只好再挡,在这狭窄黑暗的车厢,就连出手也从容洒落。
狭室中,两股指风无声相触,静默相消。
她只来得及看到他白如玉雕的指尖在黑暗中尤其显眼地一闪而过,她后仰折腰,他点在她锁骨下的轻轻一指便擦着她的笔尖撞上马车晃动的门帘,向外掀起一角,光线毫不迟疑地涌射进来,他动作瞬间有些凝滞,这短暂的空隙,应笑已经在狭窄的车厢内完整地翻了一圈。
君怀一招落空,似是没想到她的身子竟然软成这样,他象是一呆。
这一呆的功夫,她手指如蛇,已经滑入了他的衣襟。
轻薄的衣料在她掌下喷薄着干燥的热量,无名指一点点指腹贴上他赤裸的皮肤,这微小的触点,感觉陌生又奇异。
她暮然缩手。
过去她没事也跟大师兄比划比划,只是两人水平差距太远,几乎每次都被瞬杀。大师兄对她的套路太了解,这次出手,她用的是裴老大的功夫,别看裴老大一介莽夫,徒手缠斗功夫确是刁钻诡诘,功其之不备。
“公子,这样,有失君子风范。”
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过了数招,一方有心想让,一方仍不死心。
两人都没留心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这时狐贞在外面道:“公子,营帐已扎好,下车休息休息吧。”
语毕车帘已被掀开,狐贞脊背僵硬,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车厢里。
光亮倾斜进去,反射性地往后一缩头,恰好撞上他的侧脸,
她靠近过来,他闻到她身上一股太阳晒焦的香草的味道,拌杂莫名其妙的清甜,令人口干舌燥,感到好像有灼热刺目的光线透过黑暗的绸布,刺痛他的双眼,想要流泪。
公子面朝车厢,应笑面朝外,她似被忽然出现的光线晃了眼,闭上了眼睛。
从狐贞的角度看上去,两人正以一种类似拥抱的姿势贴近,两人对峙的面容象是彼此触碰着,两人彼此制衡的手腕象是温润交握,加上稍显凌乱的衣衫。
狐贞看白了脸。
公子忽然哼了一声,狐贞赶忙送开手,车帘再次垂下,她的脸色已然铁青。
她是这次出来,才奉命跟着公子的。
开始,她只是觉得主子身份尊贵,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拒人千里之外。然而这几个月一路行来,这个男子越发让她心难自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何尝不知道他们身份悬殊,但是主子洁身自好,身边并无女人,唯有她能近身伺候。只要留在他身边,天长日久定然能生出些情意,公子这般品貌,身份又这般高贵,虽有缺憾,但瑕不掩瑜,哪怕只是做个侍妾她也是甘愿。
想到日后的悱恻缠绵,她心中偷偷荡漾着甜蜜与欢喜。
如此一来,主子身侧出现的女子,都是她要防范的对象。
她终于明白,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时,就莫名产生的那种不安的情绪是来自哪里。
车厢内的两人,对车厢外女子转瞬间的爱恨怒怨一无所知,两人各自据守在车厢两头,呈相对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