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李兰猗总是或多或少可以听到宫人赞皇帝勤政,白日里要么是与大臣开会,要么就是在书房批奏章,不想却在这大中午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就过来了。李兰猗暗叫不好,只怕最后那话被吴锐帝听了去。
吴锐帝微微转头,指着冬儿对身边的太监说:“这奴才不好,打一百板子送去做点杂活吧。”眼见得了令的太监就要上前来把冬儿拉走,李兰猗慌了。
整个皇宫只有冬儿和雀信嬷嬷是她最亲的人,冬儿年幼,更是常能说上几句话,排解排解宫中生活的无聊。李兰猗哪里会肯把冬儿弄走?可吴锐帝的脸色非常不好,太监又上来拉着冬儿,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在吴锐帝身前跪下,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求皇帝宽恕。”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像吴锐帝这样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只能给他示弱。李兰猗早已明白此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依仗着吴锐帝而活的人,纵然心中恨他有过杀害自己的心,也只能在没有强大起来哀求他。
吴锐帝没有任何反映,还是板着脸一动不动。她跪着又向前挪动了两步,拉住吴锐帝的衣角,抑起脸看着他。
“看来教引姑姑说的不错,你学的还算好。”
“皇帝之意贱妾不敢不从。”为了救冬儿,她故意把自己称为贱妾,以此示弱。“求皇帝看在贱妾这几日用心习教的份上,饶了这个奴才吧。”
“饶她也不难。割去这祸从口出的舌头便是。”吴锐帝有些得意。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兰猗跪在自己身前求饶时,他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但他并不会改变主意。
轻弹了一下衣袍,吴锐帝进走殿中午睡。整个过程没有再与李兰猗说上一句话,她想再去求情,却被木离拦住了。
“圣上这几日为朝事繁忙疲惫不已,贵人若是扰了圣上的安睡更是不妙了。”
冬儿已被太监们带走,殿内外的奴才也都纷纷离去,只剩了她和木离在殿中。锦布做成的床幔早已垂下,将帝王掩在其中,看来吴锐帝只是过来午睡的。李兰猗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出殿去了。
偏殿中雀信嬷嬷早已等待在此,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没有主意。倒是嬷嬷提醒李兰猗不要过于着急,冬儿身体一向不错,受几下板子也还成,日后再慢慢想法把冬儿弄来。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可李兰猗没想到,今天令她心烦的事却远远不止这一样。
吴锐帝前脚刚走,后脚同住一个宫中的顺嫔便由一众奴才们簇拥着来寻错了。饶是李兰猗依着教引姑姑的指导,向比她高几阶的顺嫔做足了请安之礼,顺嫔仍旧不肯罢休。“你受教已完,却未来拜见我这一宫主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受教完毕先要每日早晨去给皇后请安,自然也要先同宫的主位请安示好。可教引姑姑说受教后的第二日才需要去的,这顺嫔今天就找上门来说这事,明显是故意找茬了。李兰猗不想得罪了顺嫔,毕竟天天住在一个宫里,她又是主位,想随便怎么整自己都成,便恭恭敬敬地跪下请罪,言语间也全是恭顺之意。那知顺嫔还是不肯罢休,坐在院内设好的座椅之上高傲着头一顿海骂,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李兰猗一受完教引便该先去拜见皇后,而后向各宫主位请安。
莫非教引姑姑故意为难自己?可这十几日的受教之中,李兰猗从没有亏待过教引姑姑呀。各式赏赐自是不用说了,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安排和自己一样的饭菜?再说就说是教引姑姑要为难自己,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李兰猗只顾着思考,对顺嫔说出的话倒是不放在心上,全当是一阵风刮过。可她能忍,雀信嬷嬷再也忍不下去了。翟国尊贵的落雁皇姬在顺嫔嘴中被说成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平民,通身也找不出一丝皇家气派”,雀信嬷嬷愤怒了。
只见一直垂手而立雀信嬷嬷上前了两步,微微抬起头对顺嫔说道:“顺嫔娘娘说得没错,我们贵人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顺嫔娘娘此时的模样,又哪来的皇家气派?”
这话气得顺嫔横眉冷扫,当即便以不敬之罪命人掌嘴。李兰猗百般求饶反倒更添顺嫔的怒气,又命人将嘴角被打的肿了的雀信嬷嬷关到柴房中去,等她什么时候消气了再命人放出来。而后抛下银牙紧咬的李兰猗便去了。
人一倒霉连喝个凉水都塞牙齿!被宫人扶回殿内的李兰猗即气又恨,满腔的怒气也不知何处才能发泄,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只花瓶便想砸在地上。就在她打算出手砸摔花瓶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停手。那花瓶上金色的饰纹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真是珍贵的物件。
把花瓶轻轻放好,她开始仔细的看自己所住的这间大房。锦缎满目,珍宝堆砌,确实是个**妃嫔才能享有的荣华,可一入皇宫自己的智商好像就降低了?
她仔细回忆着入宫后的点点滴滴。每日里只顾享用山珍海味,吃穿用物都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精美,可就是这些好东西让她沉沦了,过着按步就搬的日子。如果不是冬儿和雀信嬷嬷被支开了自己身边,她一定会继续沉沦下去。
“这里是比战场凶险百辈,杀人都见不到血的**啊。”李兰猗提醒自己,头脑越来越冷静。她一定要让冬儿和雀信嬷嬷都回到自己身边,要让顺嫔再不敢轻视自己,更要找出背后为难自己的人。理清了思路,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叫守在殿外的一个宫女进来。
“拿着这些银子,悄悄去打听下教引姑姑从前在那里做事,和哪宫的奴才来往最为近密。”钱财方面李兰猗从来都不在乎。宫人之间的事,让宫人去打听最有效,只要给足了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派去的宫女很快回来了,答案果然如李兰猗所想,教引姑姑从前只在御前伺候过,与任何一个娘娘都没有过交集。便是后来改做教引了,也只和皇帝身边几个奴才关系不错。
原来是吴锐帝!李兰猗冷哼一声,很快明白过来。吴锐帝是说过不会杀有功者,可没说不会为难有功者。就算她现在是李兰猗,身上永远都流敞着前翟的血脉,吴锐帝哪里会让前翟的公主在**一帆风顺?更何况,李兰猗若是顺了,万一抽出时间来与前翟人相联系,对吴锐帝更是会有极大的威胁。
“真是个聪明的帝王。”李兰猗暗叹,可她又给吴锐帝加上了一道标签——多疑。作为标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李兰猗再次被困难激起了斗志。她不怕被人欺侮,却不乐意见到关心自己的人受到任何伤害。与其被耍着玩,不如暂时委身于强大的敌人,再寻反抗之机。
门外有太监在请示:“贵人,您吩咐厨房做的点心好了,现在就端上来?”
“不用端上来。”李兰猗对身边的小宫女说,“去把点心装好了,随我一同去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