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群人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了,他们又闹哄哄着要去KTV唱歌。我自是不愿意,却又拗不过他们,便被他们一群人推搡着往钱柜而去。我心中百般不愿,却又不好开口扫兴,只是去到那里,噪音又大,空气也不流通,难免对我腹中孩儿有影响。
走出饭店,一群人张罗着打车,忽然便感觉谁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过头,竟是容天。他的一双眸子饮过酒反而愈显明亮,我刚想出声询问,他递了个眼神给我,随后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林,你们先打车过去,寒玉的包丢在酒店里了,我陪她去取下,随后就到。”他一脸若无其事的向着已经拦了车的其他人说道。
“好,老大你可要快点啊……”小林仍在嘟囔,却被其他人推进车里,他又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大声叫道,“老大,我会点好你的成名曲等你的……”
车子行去,却仍然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在温暖的夜空中响成一片。
“走,我送你回家。”他看着我怔在原地,便拍了拍我的肩膀,“难不成包真的丢在里面了。”
我扑哧笑出声,侧头看向他道:“不去没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关系,他们过去后肯定会开始新一轮的拼酒,不一会儿就会不省人事。他们啊……”他拖长的语调,随后才缓缓说道,“只会在结账的时候,才会发现我没到。”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钱柜收银台。
“容老大呢,快叫容老大过来付账,我来看看账单。”小林将账单举到眼前,看了半晌,这才捅捅身旁的肖卫,“肖卫啊,这上面鬼画符的,到底是多少钱啊?”
肖卫将账单接过来,上面的数字在他眼前慢慢模糊成一团:“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容老大付钱,管它多少钱呢。”
“容老大,容老大,快过来付钱……”小林将收银台的桌子敲的啪啪作响,“容老大怎么还不来,肖卫,你去厕所看看,容老大是不是……”
他话尚未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醉喃:“今天晚上好像没有看见容老大啊……”
“好像是啊,没有听到容老大唱成名曲啊……”
众人的酒瞬间清醒了一半,小林一把将手旁的账单抓起来,随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容老大————”
第二日上班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两个铁青着眼,一脸愤恨的看着容天办公室的方向。我想起容天昨晚同我说的话,不禁在心底暗暗笑出声。待自己在办公桌前坐定,这才看见未开启的电脑屏幕中,自己那硕大的黑眼圈,像是无声的提醒,我瞬间便蔫了下去。
忽然旁边便凑过来一个脑袋:“寒玉啊,你也因为被容老大放了鸽子,所以没有睡好?”
我抬起头,小林一脸愤恨的朝容天的办公室努了努嘴,这才又道:“容老大就是那样的人,我跟你说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容天拉开办公室的门,朝着我们这边唤道:“寒玉,小林,****局,有人死荐,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楼下见。”
我和小林立刻起身,将随行物品准备好,见我要扛摄像机,小林抢过去道:“寒玉,今天你来采访。”
“啊——”我来不及反驳,便随着他下楼,一行人驱车赶往****局。
我们到达****局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其他媒体的身影,故而一眼便看见零星的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围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在比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小林将摄像机打开,我调试好手中的录音笔,便向着那些人奔去。待奔到眼前,这才看到老人头上包着的纱布已经隐隐有血渗出,我向着他身后看去,白色的廊柱上,是已经变色的血迹。
血迹在阳光下,仍然散发着阵阵腥味,我的胃一阵翻腾。我迅速的以手掩口,压下这种不适,走到老人身旁。
完成整个采访,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日头渐渐毒辣。我伸出手,挡住那日头投过来的光,忽然便觉一阵眩晕,我来不及呼喊,整个身子便软了下去。
昏迷之前,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护住我的小腹,却隐约看见萧驷言一脸焦急的奔过来。我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这才放心的阖上眼睛。
“驷言……”我想说,保护我们的孩子,保护我们的孩子。
醒来的时候,入眼一片白色,我想起昏迷前看见的那个身影,不由的便心存希冀的直起身来向四周看去。空旷的病房,只有孤独的我一人,看向窗外,已是深青色的天。
萧驷言,我多么可笑,时至今日,我还在做着一个自己也不会相信的梦。只是,昏迷前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是你,你来找我了。
你,找到我了。
我双手环住肩,从未如现在这般觉得无助和孤单。
门忽然被打开,我的心忽然被狠狠的提起来,双眼不由自主的向着那边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只是容天,心内瞬间涌起巨大的失望,迅速的席卷全身。
却又那么清晰的听到心底的轻叹:果然如此啊,果然如此啊。
容天在我面前坐定,他的眼神像是看穿我心中所想一般,灼灼奕奕。我心虚的扯出一个笑容,向着他道:“谢谢!”
“你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说?”他却是一脸正色,甚至隐有怒色。
“我……”我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如果当时我没有接住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我不知道今天会……”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容天站起身,勃然色变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连自己有孩子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今天的举动有多危险……”
他看着我,眼神中有我无法探知的痛苦和愤怒:“曾寒玉,如果你不在乎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叫医生进来。如果你在乎他,就不要再去做些愚蠢的事情。”
我看着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让我无法呼吸和言语。他见我这幅模样,竟是更加生气,忽然转身,摔门而出。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眼泪不可控制的滚滚而出。我大口的喘着气,却仍然无法遏制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我胡乱的擦着眼泪,但是没有用,没有用,它们还是不听话的从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里涌出来。
我整个人像是落进寒潭一般,身体不住的往下沉。我用双手死死的扣住肩膀,内心无声的呼喊:“不要掉下去,曾寒玉,站起来,不要掉下去……”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那一方寒潭中之时,忽然有一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将我从那寒潭中拉出来。我泪眼朦胧的向他看去,竟是熟悉的脸庞,带着我所熟悉的温柔将我轻轻揽入怀中,嘴中轻喃:“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终于崩溃,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萧驷言,是你吗,是你吗?
我知道的,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如果这只是个梦,那么,可不可以梦久一点,再让我醒来。
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