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地退后了两步，我躲开他的目光，心底慌乱到了极点。
阿夜目光一黯，眉眼间不由自主地透出几分淡淡的失落来。
我急忙寻找着语言来化解突然变得无限尴尬的气氛。“我——我得回到连城那里，所、所以——”
“倾城，为什么？”他问，一向宁静如平湖的人竟在此时有些急躁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莫连城逼着你了？”
我摇头。
连城到底有没有逼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到底是他强迫我留在他身边，还是我自愿而为的了。
掏出马哨，我召唤来了坐骑，翻身上马。
夕阳的颜色愈发浓烈了，我垂首看着那个青衣淡淡的男子，目光在半空中与他纠缠。
我不知道应该再和他多说什么。现在这般光景，恐怕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益的了吧。
扬鞭策马，我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转身疾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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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心岛上，离魂庄前。
天色成了近乎透明的淡紫，日光还没完全消散，一轮残月和漫天的星子便淡淡地浮了上来。
连城已经在等我了。
远远望去，那个玄衣高冠的男子斜倚在桃花树下，任由桃树在冷峻的眉眼间洒下一片淡紫色的阴影，令他整个人愈发显得淡漠清寒。
走到近前，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看样子他好像等了很久了。我知道，在这之前他刚刚在华山之巅会过阿夜。我当时在风云际会的时候，恰逢阿夜刚从华山之巅回来，跟他耽搁了那么久，恐怕连城等得会不开心了吧。
我望进他的眼睛，发现那漆黑的双瞳便如寒剑一般，似乎有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只这么一眼，我就明白过来，他一定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我之前去了哪里，见了谁，也一定看穿了我现在的心情。
接下来他会怎样呢？会暴跳如雷，再对我狠狠地挖苦一番么？
然而，他却突然拉过我来，猝不及防地给了我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
“倾城，我爱你。”
我有些发怔地凝视他双眸，一时间仿佛在那两旺深邃的潭水中**了下去。
没有什么东西，会比“我爱你”这三个字来得更惊心动魄，更令人震颤。一股燥热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弥漫到了全身。我自己也分不清，这情绪是震愕，还是狂喜？
“倾城，倾城。”他低头俯视着我的眼睛，眼神那般霸道，完全容不得我逃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的，是不是？”
我爱你吗，连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他紧紧地拥住我，将我的额头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你爱的，应该是朱丹夜那样温柔的人吧，对么？”他炙热的呼吸就在我耳畔，然而一字一句间都染着深深的痛楚。“再给我一段时间，不会很久的。我很快很快就会放你走。到时候，你自去找心爱的人，我再也不会在这里阻拦你了。”
我的泪瞬间涌出，想要强行压抑住哭泣的冲动，却只是徒劳。至于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这么难过，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紧拥住我，道：“怎么哭了，嗯？”
我找不到原因，于是抽抽噎噎地胡乱瞎编：“刚刚被花开满楼给虐了，心里憋屈——”
“哦？”他眸光一冷，将我拉开。“怎么虐的？”
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聊天频道都屏蔽了，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吧。刚才在长安城那场恶战，此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便把因为泰阿剑引起的那场纠纷跟他说了。
他听后，竟然笑了起来，揶揄道：“丢不丢人，嗯？偷偷把人家宝贝卖了，还叫人家抓个现行。”
我耸肩：“我都说要把卖来的钱还给他了，可他讹我。”
“当时停云也在？”
“是......”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听到停云的名字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毕竟，当年我和停云的事是令他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的一个重要因素。真的很希望连城能够解开过去我们给他的心结，和停云一起找回过去那单纯的友谊。“连城......”我有些踌躇着道。“其实......停云他......”
连城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话头。
我顿住，便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往下解释。
“走吧。”他揽过我的肩膀。“先去找花开满楼算账。”
我吓了一跳，怕他再惹上什么麻烦，赶紧拉住他衣袖，连连摇头。
他眼如寒冰，冷声道：“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敢动你，我非把他杀退服不可。”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召来飞剑，拉着我跃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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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龙门街。
这条大街还是一样的拥挤，两旁的店铺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连城站在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风骨气度超群脱俗，颇引得人频频注目。为了避免引起过多的注意，他不得不在头上戴了个斗笠，以遮挡住面容。
街道两侧的店面基本上都是被龙战九天垄断了的，就算一些生意不属于他们，那些铺面也是从他们手中租过来的。
现在刚刚入夜，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两旁的一些小吃店此时正热闹，诱人的香味不时飘了出来，引得我馋虫大动。
我闻到了炸鸡、臭豆腐、葱油饼、羊肉串......
正流着口水引颈张望，却被连城推了把后脑勺。
“你干嘛！”我抱着脑袋委屈地瞪他。
他戳着我额头，道：“看见吃的连魂儿都丢了，要干的正经事都忘了么？”
我有一瞬间确实没想起来他说得正经事是什么，于是呆了一下，随即道：“怎么会，我是吃货吗？”然后停了停，又道：“其实寻仇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要不我们先去吃那个羊肉串吧......”
他叹口气，拉住我的手腕，托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真的饿了！”我挣扎着。“喂，那边有桂花糕！好香啊，我要吃我要吃！”
“先杀人，杀完吃！”他怒吼一声。
他这句话说得过于霸气，引得路过的几个玩家惊异地回头盯了他一眼。
片刻后，我们站在了龙战九天的总据点门口。
仰望着朱红色的大门，高耸厚实的城墙，以及城头森严的NPC守卫，我拉了拉连城衣袖，道：“那个啥，我们还是去吃东西吧？”
他戳我脑门：“闭嘴。”
正在这时候，远处又来了一群人，其中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十分扎眼，恍如晚风中跳动着的枫叶。
转瞬间，这拨人马走到了近前，看见我们，也都是一愣。
这不是别人，正是风云际会的一干帮众。刚刚那抹火红色，此时在夜色中变得更加鲜艳，是甘烈。他的等级重新练了上来，原来那些高级的装备又可以穿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阿夜、独孤孤独、司城雅木、和韦停云他们，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我不认识的玩家。
“倾城！”司城雅木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连城一皱眉，“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直指司城雅木面门，冷声道：“什么人？”
司城雅木猛地驻足，惊愕地看着连城，然后满脸委屈地跑开了。独孤孤独见状，急忙赶了过来，雅木便抱住他手臂，委屈道：“独孤大侠，有坏蛋！”
独孤孤独摸摸她头顶青丝，眼神不胜温柔，说道：“不怕，没事。”
我连忙将连城举着剑的手臂压了下来，道：“你干嘛啊，这都是我朋友。”
他抿了抿嘴唇，不语，却是将剑收了起来。
甘烈臭着脸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连城，抱起双臂，一张脸黑如锅底。他就在那边凶巴巴地瞪着我们，好像捉奸在床了似的。连城冷着一张脸与他对视，然后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将目光移了开去。
见他如此，甘烈顿时大为光火，扬州拳头吼道：“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小烈。”阿夜急忙拉住了他。好像也只有阿夜一个人才能管得住他了。他饶是十分不服，但还是听话地安静了下来，虽然脸色仍然黑如门神。阿夜充满歉意地一笑，道：“刚才我们帮会的人和龙战发生了一点摩擦，我和大家一起来找他们讨个说法。”
连城将风云际会的众人挨个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停云身上时微微顿了一顿。停云微微一怔，正想说话，却见连城指着甘烈，冷冷道：“这个白痴也是来杀花开满楼的？”
“喂，你叫谁白痴呢！”甘烈的怒气再一次被连城成功激发了出来。
“你。”
“莫连城，你这个死面瘫——”
甘烈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打架，阿夜无奈，死死地揪住他后领，向连城温文有礼地说道：“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只是陪小烈过来，劝劝花帮主。是不是，小烈？”
甘烈不理会他的问话，兀自挣扎着。
我看着阿夜和连城二人，一时间有些费解。他俩之间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恨不得杀了对方才好。可是，自刚刚华山之巅一会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就变了。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了什么约定，有了种让人看不懂的默契。
连城道：“你们自便。我们去杀人。”
说罢，不待任何人出言阻止，他便纵身一跃腾空，长剑直指头顶浩瀚星河。只见他一手飞快地捏了个剑诀，手中长剑便陡然变得有三层楼高，另一手引着巨剑，向龙战九天高耸入云的城墙中段，豁然劈下！
这一剑惊天动地，我直觉脚下的石板都在不停地震颤。劲风从头顶压下来，我满目飞沙，不得不匍匐在地，才勉强不被吹走。
连城置身半空中，高高的发冠被狂风吹散，一头青丝随着墨色的衣袍在风中狂舞。
他缓缓地落下地来，稳稳伫立在劲风中，面不改色。
狂风散尽，我抬头向前望去，却见那固若金汤的城墙，此时竟然已成一片废墟！世间风云变幻，我万万没想到，一种事物的荣辱兴衰，可以在这样短暂的一秒钟内演变。
过了片刻，废墟对面出现了一大群人马，为首的便是花开满楼。
看见我们，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还道是什么贵客，原来是莫连城。请问你有何贵干？”花开满楼竭力做出一副儒雅的派头，远远地问道。
饶是隔了这么远，我仍能看清他用尽全力想要掩饰的情绪——慌乱、愤怒、恐惧。连城站在他面前时，他就只剩下了这些。
连城完全不与他多废话，长剑隔空直指他胸膛，道：“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