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这里戛然而止,华新宇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起身坐起来,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他走进洗漱间冲了个凉,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家人都还未起床。
他开车从家里出来,不自觉的又将车开到了曾经的大学。他看着寥寥无人的校园,想起了曾经某个清晨,他起了个大早,也是在这样的天色里,赶着送思思回家。那时是舍不得和她分开,因而早早的起来在车站陪她等车,最后还是不愿离开,在最后一刻上了车陪她回家,直到陪她走到家门口,他才依依不舍的独自坐车回家。
华新宇再次发动轿车,凭着稀疏的记忆往前开着。几年时间,小县城早已大变,石子路变成柏油路,窄路变成大路,低矮的房子变成高楼大厦。他进了县城,宽敞的大马路,焕然一新的城市依稀留着曾经的影子。他在城里兜兜转转老半天,好在即使很多地方都已改变,但县城毕竟只是县城,再怎么变也只有那么大点。在兜第N个圈子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街道。他将车停在路口,踟蹰着要不要出去,车门开了几次,依然缩了回来。自己该出去吗?
正在迟疑时,他看见周思怡匆匆忙忙的出来,他赶紧发动轿车,慢慢的跟在后面。她去了客车站,上了一辆去市区的大巴车。他便跟在大巴车后面跟着回了市区。
她下了车,又上了一辆公交车,然后在一所小学的门口下了车。此刻还没到放学时间,校门紧闭,非常安静。她从侧门进了学校,过了一会儿,牵着孩子出来了。她带着孩子去了肯德基,然后去了童装店,给孩子买了衣服鞋子。母子俩一路说说笑笑,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回程的大巴车。
远远的,他看着孩子大大的眼睛,浅浅的酒窝,每次笑的时候微微上翘的眼角,那些曾被他忽略的小细节,那张小脸上和他神似的烙印。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孩,看着车窗里明媚的笑颜,跟他母亲一样有感染力的笑容。
大巴车渐渐开远,他在原地看着,心里百转千回,已然忘了跟上去。那个孩子,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一定是他的,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孩子的长相,他都可以肯定。可是为什么,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要那么狠心的离开他,为什么跟他说那么绝情的话。还有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呢,难道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离开她了吗?
他的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很想即刻冲上去问清楚,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需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理清这其中的症结,再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再次遇上她,他不敢再大意的走错任何一步,他必须小心翼翼,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差错。
卓一洋这一整天都很不在状态,刚从国外回来,科长给他几天时间倒时差,并未给他派要紧的任务。他在科室里如坐针毡,比破大案要案的时候还要不安,过一会儿便看看时间,过一会儿便站起身踱踱步。就这样度日如年的到了下午,他掐着时间提前出了门,直接来到球球的小学门口。此刻还没到放学时间,但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家长。他在人群里穿梭着,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无数个相似的背影,但都不是她。
这时校门开了,家长们一涌而进,他挤开人群,快速跑进学校,跑到周文乐的教室,找寻着孩子的身影,但找了一圈依然没有看见。他看见班主任周老师站在门口和学生家长说话,他赶紧走过去,“周老师,你好,我是周文乐的叔叔,上次来接过他的,您还记得吗?”
周老师似乎是想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哦,对,我记得,你怎么来了,周文乐两个小时前就被他妈妈接走了,说是家里有事,就没上最后两节自习课。你不知道吗?”
卓一洋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我弄错了,谢谢你啊周老师。”
从学校出来,卓一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再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乱如麻,哪里想到她会避他到这个地步。他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看着家长们将孩子一个个的接走了,校门口再次回归平静,保安大叔再次关上了大门。
他渐渐从沉重的失落里回过神来,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回想曾和她相处时的点滴,他知道她这几年一直在AY工作,她的生活圈子几乎都围绕着AY和孩子。她既然离开了AY,又能去哪儿呢?他闭上眼睛,在大脑里一件件的回想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球球除了在市里便只去过一个地方,就是周思怡的老家,每到寒暑假或是节气时,她便会把孩子送回老家。他知道周思怡的老家是在县城,可是即使她每次送孩子回老家,她自己却没在那边待过,他曾隐隐觉得,她和家里可能有点什么矛盾,可是她从没主动提起过,他便也没问过。
但是现在,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柴昭然的电话,“喂,阿昭哥,你知道周思怡的老家在哪里吗?”
“老家啊,这个还真没听她说过,她的入职资料上的地址也是在市里。”
卓一洋垂下头,“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却也是忍不住的失望。但至少,有了新的方向,他站起身,正准备开车去县城,但刚刚坐进车里,父亲大人的电话便来了。
“喂,爸。”
父亲的语气格外气愤,“你在哪里?”
他顿了顿,而后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在外面。”
“又没有外出任务,现在上班时间,你去外面做什么?”
“我,我有点私事。”
“上班时间是办私事的时间吗?”父亲格外生气,“你这次提交的报告到处都是漏洞,去美国学了些什么?对待工作能这么敷衍吗?赶紧给我回来,报告重新修改,明天再提交上来。”父亲吼完,便“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无力的捶了一下方向盘,还是调转方向回了局里。
华新宇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巧女朋友莉莉安打电话来了。
“Hello,Herry,有没有想我呀?”
他看了看手表,“你在干什么?怎么起床这么早。”
“我想你睡不着呀,事情忙完了吗?”
他顿了顿,“还没有。”
“那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呀?”莉莉安撒娇似的说道。
“可能还要待一段时间。”说着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便说道:“小安,你再睡会,我现在在忙,等你起床再给你打电话。”
“那好吧,你快点忙完好回来哦。”
挂了电话,正好母亲便推门进来了,“小宇啊,你干嘛去了,一整天都没看见你人。”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母亲并未追问,转而说道:“哦,你刚才在和谁讲电话?”
“是小安。”
“小安呐,你也是的,怎么不把小安带回来。”
华母知道小安的存在,也看过小安的照片,知道小安的父母都是在美国做生意的美籍华人,虽然还没见过本人,但对小安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
华新宇顿了顿,“下次吧。”
“哎呀,你每次都这么敷衍我,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华新宇却没接话,转而说道:“妈,我有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这么严肃?”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七年前,您说亲眼看见周思怡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您确定您没看错?”
华母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但只是一瞬便恢复自然,“当然没看错,我不是说过嘛,就是怕看错,所以我特意多看了两眼。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那个周思怡来找你了?”
华新宇看了看母亲,而后摇摇头,故作淡定地说道:“没有,只是回来后常常梦到当年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华母笑了笑,“呵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能有什么不对劲啊,你忘了周思怡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了?”
华新宇垂下眼睑,没答话,华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你现在和小安不是挺好的嘛。”看儿子没反对,华母说道:“好啦好啦,别想了,下来吃饭吧。”说完便下楼去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母亲快速走下楼去的背影,总觉得母亲是在回避着什么,她那一瞬间的惊诧,是本能反应,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卓一洋周日这一整天都守在能看见校门的某个角落,他看着来来往往送孩子的家长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球球是在快关校门的那一刻才出现的,但今天来送他的,却并非周思怡。
他赶紧跟上去,“球球。”
球球转过身,看见是他,显然格外高兴,立刻朝他扑过来,“一洋叔叔。”
他一把把孩子抱起,球球往他怀里蹭着,“一洋叔叔,妈妈说你出国了,我好想你呀。”
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叔叔也想你。我不在的这几个月,球球乖不乖,有没有给妈妈闯祸?”他故作严肃地说。
球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很听话的,外公都夸我听话呢。”
周思佳赶紧过来把球球拉下来,“球球,快去学校,要关校门了。”
球球看向校门口,果然见守校门的叔叔正准备去关门,“一洋叔叔,你以后要常来看我哦。”说完便朝学校里跑去。
卓一洋朝球球挥挥手,“慢点跑,别摔了。”
球球一边跑一边朝他挥了挥手,“一洋叔叔再见。”
孩子的身影进了教学楼,看不见了,他这才回过头来。面前的女人看上去比周思怡稍稍年长一些,长相和周思怡有些相似,此刻也正在打量他。
“你好,你是思怡的姐姐吧。”
女人点点头,“你就是卓一洋?”
“是,我是卓一洋,大姐,思怡现在在哪儿?”他赶紧问道。
周思佳笑了笑,“别叫得这么亲,这声大姐我可受不起。”
卓一洋上前一步,“大姐,你就告诉我思怡在哪儿吧,我对思怡是真心的。”
“你真不真心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妹妹不想见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不要找她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