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河阴县城很小，小到当初建城的时候就留了一南一北两个城门。河阴县城很破，破到因年久失修，城墙坍塌又多出两个“城门”。
陈二狗一脸菜色，身上破衣烂衫，胸前挂着一块破旧到根本认不出本来面目的皮甲，若不是他身边靠墙放着一杆锈迹斑斑的白杆枪，还真认不出他是这城门的守兵。
他手里掐着两个糙面饼子，斜靠在城门一侧的土墙上。他的契丹人都头正在城门里面的班房里大鱼大肉，他本来想进去蹭点吃食，可是没讨上媳妇的他没法像他的邻居陈大头那样，给契丹人送上自己的老婆谋取个好差事。而且天生木讷的他一看见契丹人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就小腿肚子转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为了在农闲时混个半饱，老子才不来给你们这些契丹狗站岗呢！”陈二狗一边嚼着难以下咽的糙面饼子，一边恶狠狠的想着。
当陈二狗第二个饼子还没吃完的时候，从南边远远过来一支骑兵队伍。遥遥望去，模糊看到队首打的旗号好像是昨晚半夜带队出城的萧翰甘。
陈二狗看看日头，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来是又没讨得什么便宜。这帮天杀的契丹狗，全都死了才好呢！”说完陈二狗心虚的朝城门里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听见，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握紧了一旁的白杆枪。
眼看着那支队伍临近了，陈二狗把剩下的那半拉饼子揣进怀里，握着长枪直直的站到城门口。生怕那位脾气暴躁的萧老爷吃了败仗后看他不顺眼，到时候少不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
陈二狗见所有骑兵奔到自己面前，看都不敢看，赶紧低下头，马蹄带起来的尘土扑面而来，他却不敢出声，只是紧闭双眼，生生受着。
等整个队伍进了城门以后，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用汉话说道：“呼延赞，你带人留下关闭城门。范廷召，你带人直接去北门，一定要守好了，不能放一个人出城！”
“咦？不是萧老爷？”陈二狗听到领头那人不是萧翰甘的声音，连忙抬头观瞧。
当他要问来者何人时，正好看见从班房里急匆匆跑出来的契丹人都头被一个背着双鞭的小将一箭射死，跟在后面的陈大头目瞪口呆，瘫在地上，下身流出一股黄色的液体。陈二狗明智的闭上了嘴。
“凡是留契丹人髡发者，杀无赦！其余百姓，各回各家，凡是企图靠近城墙者，杀无赦！”
听见那个身背双鞭的小将高声喊话，陈二狗喃喃道：“这，这是要变天吗？”
古寿出发前就已经从契丹降兵的口中了解了河阴城里的情况。原本萧翰甘的私军只有六百余人，前几日，萧翰甘的侄女从云中来看他，这次带来的一千二百人还有一半是他侄女的随行护卫。可以说现在的河阴城除了一些由当地汉民组成的毫无战力的京州兵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军事力量了。
安排好封锁城门的任务，古寿带着剩下的士卒径直朝城北萧翰甘的府上奔去。
萧翰甘的府上院门紧闭，冯磊已经带人将整个院子都团团围住。古寿看了看这座与周围破旧的民居呈明显对比的大宅子，向冯磊问道：“怎么样？里面有多少人？”
冯磊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知道，不过里面全是契丹人！”
古寿翻身下马，用马鞭指了指大门道：“让兄弟们找东西把门撞开！”
就在士卒们纷纷下马，乱哄哄的找撞门的东西时，古寿心底警兆凸显，他也顾不上说话，就顺一推身边的冯磊，两人滚在地上。再看他们原来站立的地上，斜插着两支箭矢，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就在两人到底时，一旁警戒的士卒就用弩弓将那两个突施冷箭的契丹人从院墙上射了下去。冯磊一翻身，从地上跳起来，气急道：“奶奶的，干脆用火箭把这个院子烧了得了！”
冯磊刚说完话，忽的院门大开，从里面冲出八个契丹武士，举着刀哇哇乱叫的冲过来。门口警戒的士卒反应迅速，手中弩弓连放，那些契丹武士刚冲下台阶，就被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
冯磊一挥手中的盘龙棍，朝古寿说道：“门开了，咱们冲进去吧？”
古寿摇摇头，朝院门高深喊道：“萧翰甘已死，你们还是投降吧。你们若是负隅顽抗，那我们就放火箭了。”
“是谁，是谁杀了我叔叔？”
一个跟古寿他们差不多大的契丹少女出现在门口，她的身边围着几个举着刀的契丹武士。
古寿打量着这个契丹少女，她很高，跟古寿差不多高。她的秀发结成两条发辫，从两鬓垂下，弯成两个圆，再绕往后颈拢为一条，交缠拖在后背。她身段高挑，有两条结实、修长的腿。双眸灵动俏媚，自有一股活泼野性，充满生命活力的气息。
“想必你就是萧翰甘的侄女了？”古寿问道。
“是谁杀了我叔叔！”少女推开身边的护卫，往前几步，来到院门口，盯着古寿一字一顿的问道。
古寿朗声道：“萧翰甘为非作歹，死有余辜，若你想报仇的话，就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古寿微微沉吟一下，笑着道：“我们是马匪，专劫契丹人的马匪！”
“哼，可笑！”
“哪里可笑？”
“马匪能有你们这样精良的装备？难道你们汉人连承认自己身份都不敢？”
古寿微微一笑，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就是马匪。弟兄们，告诉他，我们是什么人？”
周围的士卒们都笑着高声回道：“我们是马匪，专劫契丹人的马匪！”
古寿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告诉你的人，放下兵器，不要逼我杀光你们契丹人！”
契丹少女骄傲的喝道：“真正的契丹武士从来都是宁死不降！”她周围的那几个护卫也都高声应诺，一脸的视死如归。
“那我就成全你们。”古寿一招手，周围的士卒全都蜂拥而上，瞬间与那几个护卫战在一处。
那名契丹少女身手倒是颇为了得，双拳大开大阖，都是硬马硬桥的功夫。一时间，竟逼得周围士卒不得近身。古寿微微皱眉，扔下马鞭，一个冲步就朝那契丹少女扑过去。
古寿先是跟折御勋比试了一场拳脚，又看杨继业于阵前斩杀萧翰甘，心中感悟良多，不过却一直没有时间把这些感悟细细咀嚼。这时，看到这契丹少女身手不错，一时技痒，冲了上去。
少女刚低身躲过士卒劈过来的两刀，古寿的拳头就到了。四周都是刀光霍霍，少女躲无处躲，只得双臂护于胸前，硬挡古寿这一招。
拳臂相击，少女突然感觉虚不受力，古寿来势威猛的一拳，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力道。古寿肘部一弯，化拳击为肘击，一肘顶在少女的肩膀上，将她朝后顶出两步。
旁边的士卒见机又是两刀劈过来，少女忽的向前一步，不但躲过了这两刀，而且借势运力，一记侧踢攻向古寿。
古寿猛然加速前冲，一个灵活的转身，突然出现在少女的后面，一掌拍出，将少女往前打了个踉跄，马上就有两柄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旁边几声惨叫响起，少女的那几个护卫，已经被士卒们砍倒在地。
“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古寿缓缓道：“这是战场，两军对垒，敌军会因为你兵少将寡而自行撤军？把她绑好，压到后面，好生看管。”
那契丹少女挣扎了两下，见士卒没有放松的意思，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古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总有一天我会斩下你的狗头，为我叔叔和这些武士们报仇！”
古寿笑着道：“那你叫什么？”
少女自豪的说道：“我叫萧伊雪！我爷爷是萧敌鲁，我爹是萧思温！”
古寿饶有兴致的答道：“我叫古寿，山里的野孩子。我的脑袋就在脖子上，随时恭候你来拿，如果你有机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