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孟府的那场大火让经历过的人仍然心有余悸。虽然大火已经被一场大雨扑灭,但眼见孟府的高门大院变成断壁残垣,老百姓经过那里时,还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啊!
而正如齐景和孟良所想,这大火起的甚是蹊跷。真正作孽的人,此时正逍遥法外,因为——他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
世人都道红颜祸水,却不知红颜在成为祸水之前,也曾有一颗纯洁的少女心。孟纤纤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爹娘会把她逼入绝境。坐在窗边看着楼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守卫,纤纤眼底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傍晚的夕阳明亮而温暖,照进她的眼里,温暖不了一丝冷意。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孟纤纤却头也没有回。“小姐,奴婢送了您最喜欢吃的银丝粥来,您快开开门。您放心,这粥是我亲自熬的,您让秋棠送进去给您尝尝好不好?”孟纤纤仍旧没有答话,眼里却满满的都是恨意。越是听到秋棠的话,她的手就攒得越紧。恨不得咆哮出声:秋棠,你这个贱人!
门外,秋棠端着盘子还在劝说。“小姐,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老爷和夫人都会担心的。古人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您如今来了刘府,何不安心待着,好好将养身子。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孟纤纤猛然一回头,还是紧紧咬住嘴唇没有出身,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光。这个贱人,竟然还敢跟我提刘府。哈哈,既来之则安之,那是你看上刘家的富贵了想做我的陪嫁丫头跟着享福吗?偏不如你的意!
秋棠将耳朵贴近门上,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仿佛房间里寂寞无人,而她正对着空气在说话。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秋棠把盘子放到地上,又拍了拍门说道:“小姐,我把粥放门口了,您要是饿了,就开门出来拿。秋棠再去为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回答她的仍旧是一片安静。
秋棠甩了甩发酸的双手,迅速换上为小姐担心的表情,转身向院子外走去。院里的守卫看到秋棠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心里虽然痒痒的,但还是稳了稳神,站直了。一个笑得猥琐的守卫小声的念叨:“这小娘子真够劲的。强哥你说是吧?”“你小子办事不认真,小心少爷削你。不过,嘿嘿,还真是。你看那小腰扭的,我觉得她比锁屋里的那位要漂亮多了。”“少爷这次怕是上了心,都没有用强的了。”“去去去,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站稳了。”……
一出了院门,秋棠的表情立刻变了。她一把扯下一段刚刚开出几朵浅黄色小花的迎春花藤,双手不断用力折腾。嘴里也不断冒出几句小声的咕哝。仔细一听,好像是:“一个贱货……要落在我手里,一定把你的脸一刀一刀的刮碎……等我……”话语恶毒的让人不寒而栗。
骂了一阵,秋棠把手上的残花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还揉了一脚。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整理了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行至孟远浩夫妻俩的院门口时,秋棠拿出自己私藏孟纤纤的一小面琉璃镜,扶了扶头上的鎏金钗子又看了看便将镜子收回藏好。慢步上前敲了敲门,“老爷夫人,秋棠来回话了。”“进来吧。”
推门而进,透进的光亮让整个房间亮堂了一些。随即,秋棠轻轻的掩了门,屋子里又陷入朦胧的昏暗之中。借着朦胧的光,秋棠也能看到孟远浩和赵梦瑶各自坐着,相隔数寸,脸上都是灰败。
“见过老爷、夫人。”秋棠弯膝行礼,正待起身赵梦瑶咳嗽了一句,便立即僵在那里,不敢动摇。片刻沉默过后,赵梦瑶总算是意犹未尽的摆摆手,道:“起来吧!”
秋棠低着头直起身来,心里恶骂:你个黄脸婆,越老越毒,总有一天老爷会把你休掉,哼!
赵梦瑶看到了秋棠眼底的愤愤之色,却不以为然。她就要成为县令老爷的亲家了,在怀新城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是秋棠一个卖身为奴的丫头。“你去送粥,小姐说了什么?吃了吗?”
“回夫人,小姐她……她还是没有开门。我在门口劝说了好久,小姐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可怜的小姐呀,到现在已经有一天滴水未进了。夫人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赵梦瑶知道女儿顽固不化,便把气撒在秋棠身上。“嚎什么丧,赵家还没准备办丧事呢!该不会是你这丫头撺掇小姐做这番样子给我看吧?我还不清楚,小姐同赵昌宁之间的书信往来还不是你从中作梗。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秋棠一听,慌忙跪下争辩:“夫人,奴婢觉得不会这样做的。小姐能嫁进刘家是小姐的福气,奴婢怎会耽误小姐的婚姻大事呢!”
赵梦瑶意识到这不是赵家,不自在的沉了沉脸色。大概又想到自己和刘家结亲之后的日子,赵梦瑶总算是暂时饶过了秋棠。“起来吧,知道就好。继续给小姐送饭送水,还要跟她讲明白这个道理,劝她不要再钻牛角尖了。下去吧!”
秋棠从地上爬起来,又瞟了一眼孟远浩,发觉老爷根本瞧都没有瞧上一眼,便有些怨恨。
“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如今有家这么好的亲事,她竟然不愿意,还给我来个绝食抗议,哼!这刘家多好啊,有钱又有势,而且又看重纤纤。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赵梦瑶越想越气,冲着孟远浩又是一顿吼。
往日还有些反抗精神的孟远浩呆坐着,仿佛老僧入定,不做一点言语。而他的内心也彻底成了死水一潭,惹不起半点涟漪。只赵梦瑶提到孟纤纤和刘家的亲事时,眼皮抬了抬,又迅速放下了。
“都怪你,一时糊涂犯下那种事。你说你有没有脑子,竟然亲自领人去防火。你的借刀杀人呢?不管用啦!最后还不是未来女婿替你担待下来,不然你这小命就难保了。蠢成这样,也是少见,当初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赵梦瑶念念叨叨,不时回忆起以前,说得声泪俱下。孟远浩依旧是不言不语,他现在也是后悔不已,可后悔有什么用,还是顾着眼前,赶紧让纤纤嫁进刘家才好。
“让刘家快快定个日子,免得夜长梦多。”
赵梦瑶擦擦眼角,问道:“纤纤那里……”“到时候让刘家的人负责把新娘子弄进轿子,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孟家都不会怪罪。”赵梦瑶想了想觉得确实该是这么做,便亲自去了刘家内宅,同刘夫人商量起婚事来。
要说这刘夫人也是个溺爱孩子的。刘家就这么一个宝贝,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送上门的这个媳妇美若天仙,不怕栓不住儿子的心。快快把婚事办了,来年生个大胖孙子,那该多好!
所以两个妇人虽然不相熟,但说起婚事来,都是满心欢喜。刘夫人听赵梦瑶催婚事催的急,自然也是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承诺给纤纤办嫁妆。两个妇道人家聊得不亦乐乎。三两下就把婚期定了下来。第二天就请媒人来换了庚帖。
秋棠得知两家交换庚帖的事,心里也是一阵高兴。自己也能名正言顺的住进刘府了。要是自己争气,也为刘家生下一男半女的,那真是……哈哈,那日子就不用说了。
“小姐,你听我说。夫人和刘夫人已经找媒人换了庚帖,不日小姐就要嫁进刘家了。所以,秋棠劝小姐还是保重自身,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秋棠恨不得将眼前的这扇门踢碎,冲进去给那位自命清高的小姐甩几个巴掌。哼,装什么啊,对那赵昌宁还不是昌宁哥哥的叫个不停。还让我给你们传信,连私奔都有脸说了,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经婚事却推三阻四的。呸!
孟纤纤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秋棠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好像在天边,又好像在耳边。啊,交换了庚帖,那我不是要当新娘子了?可惜了呢,我想当昌宁哥哥的新娘子。这辈子怕是不能了,我何不盼着下辈子算了……谁在砍树吗,那么吵……不管了……我只要想着昌宁哥哥,也许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看我情深,会让我在奈何桥上等着昌宁哥哥再续前缘呢……
“嘭”房门倒地,却没有引起孟纤纤的半点反应——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小姐!小姐!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大夫!”秋棠跟着破门的守卫们进了屋子,赶紧观察孟纤纤的情况。“你们两个,去厨房给小姐端些好克化的吃食来准备着。你,去禀告我家老爷和夫人。愣着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
等神气的遣了人离开,秋棠装作俯身痛哭的模样,凑到孟纤纤的耳朵边。“嘿嘿,小姐,你这么想死么?我偏偏不如了你的意。要死也请等你嫁进刘家,我得了刘少爷的青眼,那时候你要怎么死,我帮你!小姐,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