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西跨院。秋棠正跟一个小丫头在寒暄。还有几个丫头搬了凳子坐在回廊上小声说话。忽然屋内叫道:“秋棠,你个小蹄子,跑哪里去了,还不送送李大夫!”
秋棠皱了一下眉头又放开来,跟小丫头说了一句再聊,就快步转身进了屋。丫头们被那话中的粗俗羞得脸一红,有两个小的兔子似的逃走了。余下的几个都远远的站到了院门口,生怕再听到那样的话,脏了耳朵。
“王大夫,这边请。辛苦您了,诊金请收下。”秋棠引李大夫出了门,便悄悄问道:“大夫,我家小姐的病情如何?”那大夫见这丫头比夫人还有礼,在心里摇摇头道:“府上小姐的病情倒无大碍,只是她思虑过重,难免脾脏有损。还是多多劝导吧!”说完让药童提了药箱便出了院门。
秋棠看着大夫走出院门,嗤笑了一声。伤脾脏有什么,死了倒干净。既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倒不如我还给她下点重药,要治好了小姐的思虑,小姐怕是要好好感谢我才成。
拍拍衣襟上不存在的尘土,秋棠转身进了房门。
“你个死妮子,娘哪里对不住你了。生下你养大你就是让你来气我的吗!我到底是推你进了火坑还是让你沉了池塘你说啊。刘家这么大的家业,刘公子如此真心待你,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寻死觅活的给谁看啊!绝食抗议是好玩的?现在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丢了我赵家的脸。”赵梦瑶坐在孟纤纤的床边,对着正躺在床上的纤纤大喷口水。
任凭赵梦瑶怎么骂怎么说,孟纤纤就是不开口。甚至连眼都懒得睁开,脸上一直是一派死寂的表情。
等赵梦瑶说累了,秋棠趁机端上一杯茶。赵梦瑶接过茶喝了一口,又反手将茶泼在秋棠脸上。“怎么这么烫,你个死人吗?上这么烫的茶给我,你个小骚蹄子,泡茶的时候****给谁看了!”
秋棠唯唯诺诺的接过茶碗退下,背地里脸色阴沉得吓人。
赵梦瑶冲秋棠发了一顿火,顿时心里舒坦了不少。哼,这个小贱人,还敢勾引孟远浩,没皮没脸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别装睡,娘还不知道你,脾气死倔死倔。不想听没关系。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和刘夫人已经请了媒人换了庚帖,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一个月后,不管你有没有想明白,这亲都结定了。到时候用绑的也要把你绑进花轿里去。哼,死脑筋。”赵梦瑶说完,不再看女儿的反应,自顾自的站起来走了。等在门外的丫头们也跟着,散了。
换了身衣服又仔仔细细梳了头,秋棠轻巧的从一个小木盒里拿出几张粉色的信笺。打开来看了看,秋棠满意的点点头,又重新折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木盒。
拿着木盒端起药碗,秋棠脚步轻快的走进孟纤纤住的里间。绕过牡丹屏风,秋棠将药碗搁到桌上。拿着木盒凑到孟纤纤的床边道:“我的好小姐,秋棠已经给您熬好了药,快起来喝吧。喝完好准备和刘公子的亲事啊,虽说一个月的时间绣嫁衣是紧了点,不过依小姐的手艺,一个月那还真是不成问题。您说是不是?”
感觉秋棠的靠近,孟纤纤的手紧握了一下。但不管怎么,她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看到这些让她感觉恶心的人。都是些骗子!骗我进刘府,还让我和那个一脸色相动手动脚的刘公子成婚,真让人恶心!
没有仔细看孟纤纤的脸色,秋棠将药碗放到床边的案几上,手拿木盒上下抛动。“我的好小姐,秋棠可是依照大夫的吩咐熬了药。小姐赶紧起来把药喝了吧。吃了药把身体养好了,刘公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唉,我这么大声小姐没反应,看来她肯定是睡着了。可惜了我手上的这封信。这可是秋棠千辛万苦接到的来自昌宁少爷的信哦!可惜没人想看,我看看到底写了什么。……哎呀,不好,信被打湿了,怎么办?反正也是一团墨迹了,干脆我悄悄的把它扔了算了……”
秋棠一边唱念俱佳地做戏,一边观察孟纤纤的反应。果然,一说到有昌宁少爷的信,眼珠立马就动了;说到信被打湿要被扔,看看,睁开眼了吧!装什么清高啊,还不跟我一个样。唉,只怪我秋棠小姐身子丫头命。不过乌鸦都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有了机会丫头也能翻身做主子的。
念及此,装作突然看到小姐醒了的惊喜模样,秋棠红着眼圈道:“呀,小姐您醒了?听到秋棠刚刚说的话了吗?别着急,慢着点,小心腰。”
孟纤纤蠕动着嘴唇,良久吐出一个字:“水!”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秋棠手里的小木盒子。秋棠撇撇嘴,故意把木盒放到她的枕头边,起身去给她拿水。
孟纤纤手打着哆嗦,摸过木盒打开。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几张信笺,还隐约可见墨迹。孟纤纤拿出信笺摩挲了几遍,犹豫了许久,终于摁耐不住打开了信。
“小姐,先喝了药,这信又不会跑,等会儿再看也不迟啊!”秋棠端着药碗,假惺惺的问候。看吧看吧,最好是看到你吐血,也不枉我花重金请好手来模仿昌宁少爷的字迹。
此时孟纤纤的注意力全在信上了,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片刻后,秋棠又小声叫喊起来:“小姐,小姐,怎么突然就哭了?昌宁少爷的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成亲的事?”哈哈,有好戏看了。
孟纤纤看了信,脸色惨白,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拿着信的手不断的颤抖,嘴唇蠕动着却讲不出任何话来。那心如死灰的表情配上她消瘦的脸庞,真是惹人怜惜!美人嘛,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好看。
“他,他竟然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这是假的吧,假的,……怎么可能?”孟纤纤不敢置信的低喃,眼泪珍珠似的往信上落,熟悉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这一定是他故意这样说的……别的女人……我这是怎么了,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这信一定是别人伪造的,昌宁哥哥怎么会知道淑娘妹妹?还说他本家的亲戚要求亲,他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假的!秋棠,你说是不是?”
秋棠巴不得孟纤纤想不开死了这条心,哪里还会顺着她的意。“小姐,这……也许是夫人传出去的消息,说小姐要与刘家结亲了。所以昌宁少爷才会……”
孟纤纤点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所以昌宁哥哥说要和别人成亲也是气话,对不对?”
“小姐,这……可能是真的!”
孟纤纤无力的垂下手,手里的信笺也随之飘落在地。已经信誓旦旦的说了跟别人家的女儿换了庚帖,哪里会有假。没有了昌宁哥哥,以后我该怎么办?真的要嫁给那个品行不端的刘公子吗?
沉默了一会,秋棠两眼一转,又想了一个歪主意。“小姐,别伤心了。昌宁少爷也许真是气你的。干脆就想办法让刘公子另娶他人,小姐再伺机逃出去找昌宁少爷说清楚,不就好了?”
孟纤纤抹了抹眼泪,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又不大跟相信秋棠这个丫头的话。沉思再三,孟纤纤决定利用这个有背主心思的丫头,便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极了。但你我都是弱女子,哪里有这个本事让刘公子另娶他人?更何况,这刘家的恶名,你也听过不少,有哪家好女子愿意嫁进来!”
见孟纤纤一步一步朝着她的设想的目的想,秋棠赶紧说出了她的办法:“哎呦,我的好小姐。这世上贪图富贵的人还少吗?再说秋棠又不是让你刘公子强迫别人家的姑娘。我们只要想个办法,李代桃僵不就行了!……小姐,你想想,孟二爷家的那个淑娘不是挺漂亮的嘛,如果让刘公子偶然知道了她的美貌,你说这刘公子会如何?”
孟纤纤迟疑的答道:“自然会看上淑娘妹妹。”
“这就对了嘛,到时候小姐说动刘公子也向二小姐提亲,两桩婚事一起办,小姐就可以趁机会逃出刘府了。”
孟纤纤听了,在心底思量。两桩婚事一起办,哼!还不是想骗我嫁进刘府。以为我是傻子吗,凭我一个弱女子能逃出守卫森严的刘府?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刘公子将精力放在淑娘妹妹身上,到时候我再利用秋棠这丫头,让她代替我传上嫁衣……哈哈,想必这样的好事,她是不会拒绝的。至于淑娘妹妹,真是要对不住了。听说妹妹们的爹娘都死光了,现在能嫁进刘家,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刘家在怀新城不是只手遮天吗,淑娘妹妹能嫁进这样的家庭里,免不得以后我还会求到她头上呢!
秋棠看到孟纤纤脸上慢慢浮现的笑容,心里很是得意,哈哈,也是个蠢的,活该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