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年偶然瞥见白瑾雯看他的目光很是复杂,有怜悯、痛惜、伤感、宠溺、沧桑……
种种情绪,都聚集在那双墨黑的眸中,翻滚、挣扎。
白瑾年心中难免惊涛骇浪,但唇角一撇只是哼了哼。
四太姨娘看这姐弟俩相处的模式,倒有些诧异,这些日子的传闻竟是真的。
雯姐儿竟能哄得了年哥儿来此处,要知道他最怕的见得就是他的祖父了。
“四太姨娘,祖父近来身体可好?”白瑾雯突然问到,倒把四太姨娘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还是老样子,倒也没什么毛病!”四太姨娘含笑盈盈地说道。
说罢,便领着他们进了书房。
白老爷子的书房倒是白瑾雯第一次来,书房内的书籍是白老爷子以前四处搜罗来的,而后白东海起义之后,每回出征归来必给白老爷子带一些书籍,多是一些名家真迹。
所以白瑾雯一踏入书房之类,一眼望去,满目琳琅具是书籍,还有一卷卷的书画轴,悬挂于墙面上那一副丈人高的牡丹亭序乃前朝书画名家顾允知所做,传闻中顾允知的字画千金难求,而这一副牡丹亭序更是他的巅峰之作。
白瑾雯之所以一进来就注意到这幅画,并非她对书画颇有研究,而是这幅画后来成为了丰荣轩的私家珍藏。
唐婉有一胞弟叫唐傲之,破有风采,仰慕顾允知已久,丰荣轩为了拉拢小舅子就将名家书画给送了出去。
当时他道是寻遍了大江南北才搜罗而来的,不曾想竟是在祖父这儿!
看白瑾雯看画看的有些入神,白老爷子停下了手中的毫末,走了过去。
“雯姐儿可曾看出了什么名堂?”
白老爷子突然发问,让白瑾雯微微一愣,随后道:“牡丹亭序又有一别名叫牡丹亭少女图,画中人穿着浅绿色的衣裙,只挽了双丫髻,而她手执团扇扑流萤的神态自然流露出少女的娇憨,而这背影的身段玲珑有致,虽未见得面貌却已识的三分姿色,想来是一个貌美的佳人。传闻中这幅少女图是顾允知为前朝皇后所画,这话后来被前朝宣和帝求得,竟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孙女不懂得书画之道,不过看这画儿线条流畅,山水逼真,美人神态呼之欲出,仿佛这山衬了亭,亭衬了景,而这美人成就了整幅画,让这一切都灵动了起来。”
白瑾雯言毕,目光中自也流露出了不胜唏嘘之感。
白老爷子微微点头:“不错,这画的意境竟是不差分毫,让人观之难忘!只是有一样,雯姐儿却是说错了?”
闻言,白瑾雯微微挑眉,又仔细看了看画,不明白哪儿说错了。
而白老爷子一捋胡须却是洋洋得意道:“此画并非顾允知真迹!乃后人临摹所做!”
这样的一幅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竟非真迹,却也价值万千了。
白瑾雯微微诧异过后,便问道:“想来真迹还是在祖父这儿。”
这下轮到了白老爷子的诧异,白瑾雯继而说道:“祖父说的不差,这画上的纸是陈年旧纸,可墨是新墨,凑近了便觉墨香扑鼻,想来这画也是不久前所做的,而民间上连顾允知的牡丹亭序都未流传出去,怎会有假画呢?若是有人临摹定是要得到真画,照着真画临摹的!而祖父既知是临摹之作又敢于悬挂于书房之类,必是知道众人都认不出来,所以真画一定是在祖父这边!”
一席话说的婉转,声音有绵柔之态,可气势却是自信洒脱。
白老爷子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只是目光一撇白瑾雯身侧的白瑾年,就不由得叹息了一口气,若白瑾雯是个男娃,白家就有希望了。
白老爷子的叹息落在了白瑾雯的眼里,不由得成了一抹苦笑。
她何曾不知祖父的想法,可惜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她一介女流在乱世之中全靠家族的庇佑才可安然存活下去。
“雯姐儿说的不错,这副画却是我求人所做。真迹也收了回来,不过那人却是个奇才!”白老爷子的眼眸微微弯了弯,好似有无尽的赞赏之意,能把顾允知真迹临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此人的画作定也于顾允知不相上下了,白瑾雯如是想,将来未尝不是第二个顾允知呢?
而白老爷子话锋一转,却淡淡问道:“对了,今日是为了何事儿找我?”
话虽是问白瑾雯的,可是目光却是瞅着白瑾年,白瑾年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然而看到了祖父,目光就低了低。
原就瞅着不顺眼,现下又觉得不灵光。
可总归是白家唯一的嫡子啊!
白老爷子又叹息了一口气,而白瑾雯则是突然厉声对白瑾年道:“跪下!”
白瑾年有些发蒙地看着白瑾雯,她这不是发神经吧!好端端让他跪下作甚?
白瑾年直挺挺的站着,白瑾雯一勾脚,却让白瑾年的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不曾想白瑾雯也跪了下来。
看着孙子孙女都跪在了自己的面前,白老爷子的心上是无比的惊诧。
虽说孙儿给祖父跪下是天经地义,可白老爷子没糊涂,看白瑾雯目光坚定决绝的模样,他大概想到了些什么。
“你们两个起来说话!”白老爷子道。
白瑾年刚欲起来,却让白瑾雯给捏住了手,吃疼的瞪了白瑾雯一样。依旧是固执而坚定地跪着。
“我白家没有无故跪地的子孙,你们两个给我起来!”白老爷子低沉的吼了一句。声音中一句隐隐的带了怒意。
事到如今,白瑾年反倒是不挣扎的起来了,他不明白白瑾雯今天为什么非要把他带来这里,非要让他跪下,但是他知道一件事儿,白瑾雯说了,要帮他查明真相!所以白瑾雯让他跪着,他就跪着好了。
结果白老爷子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听。不由得被气得咳了咳。
“祖父!”白瑾雯扣了扣头,虽是仰视着白老爷子,可是目光如炬,毫无退缩之意:“孙女并非有意逼迫祖父,只是事情关系到孙儿的命运,孙儿不得不求祖父替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