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客栈里人影绰绰,杯觥相交中夹杂着高低各异的欢声笑语,这里处于京都最盛集的街市,所聚集的人也大不相同。
“客官楼上请,小心脚下稳当着点。”店小二在卖力的朝着那个看起来衣着豪华的公子哥微笑,而那个看起来真有点那么回事的公子哥在店小二热情的招待下昂着头一步步踏上二楼的雅座。
诡异的是,这里的二楼大多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文人骚客卖弄学识的地方,高傲的外表下掩藏不住鄙俗的内心,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但这都不重要,没人会去在意。一楼是这里最平凡的场所,唯一的乐趣便是听这里的说书先生说上一段,品着最低劣的茶水,享受着闹市中最难得的娱乐,或许也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但这也影响不了此刻喧闹的氛围。
一阵低俗的琵琶乐音自对面隐隐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腐朽的糜糜之气,我能想象那无数双纤细修长的双手弹奏着风尘中最低俗的乐曲,以此来博得客人的喜爱,她们也曾天真过,一入风尘深似海,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学会委屈求全。
因为那里是京都令天下男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妓院,当然,同时它也拥有一个很风雅的名字——忆仙居。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她们利用着自己最珍贵的年轻美貌,她们利用着自己最窈窕的身姿,她们让自己在堕落中沉沦,她们有她们的无可奈何,她们不过是在这个乱世中寻求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要说这个秦将军,那可不得了,世代忠烈……”我有些无聊的听着说书先生在台上口若悬河,“如今圣上下旨召秦将军回京……”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瞥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哥哥,再次悄声问道,“你确定你的情报无误吗?为何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人来?”
“急什么。”哥哥一翻白眼,忍不住抱怨,“都说了十多遍了。”
我装作没听见,撮一口茶水,忍不住低笑出声,“若台上的先生知道他口中津津乐道的秦将军此刻正在对面的忆仙居逍遥快活,不知作何感想。”
哥哥眼神闪烁的瞥了一眼台上,不语。我忍不住收起笑容,冷哼轻笑,“看来,你口中一直称赞的一代将才也不过如此!”
“秦皓恩在武学上的确是个奇才。”哥哥面色有些尴尬,“而且他镇守边关多年,一向嚣张的大金也从不敢越境……来了。”
我闻声抬头,寻着哥哥的目光探去,“你怎知那就是秦……”可是很快我便明了了,忆仙居外正立着两位蓝袍青衫的男子,其中那名着蓝袍的男子年纪略大,两人衣着虽普通,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息,那是常年军中生涯所训练出来的。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不可乱走。”哥哥压低声音附在我的耳边,朝着我细细嘱咐后就站起身。“我也要去。”我见此情景,连忙扯住他的衣角。
“胡闹。”哥哥轻斥出声。“你一个女子岂可进那烟花风尘之所?”
我望向自己一身男子装束,喏喏出声,“我现在也是男子。”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出来接你。”他伸出手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身便缓缓走入风花雪月之中。
忆仙居门外立着几个穿着裸露装扮艳丽的女子,早已围上去将哥哥迎入楼中,我撇撇嘴,收回视线,有些无聊的望向台上,只听那说书先生依旧说的唾沫横飞,“先帝在位时大金边界蛮夷屡次侵犯,秦老将军领旨出兵镇压,不料一次误中埋伏,落入大金手中。敌方阵营当时留守四万人马,秦将军救父心切,急怒攻心,不顾副将阻拦,偷走兵符,随带五千精兵,闯入敌营。”气氛顿时有些凝重,伴随着周围的吸气声,那说书先生又才道,“救出了秦老将军。”
围观众人这才发出一阵叫好声,在宁国秦皓恩已是家喻户晓,而这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却让先帝勃然大怒,下旨将秦皓恩留守边关,没有御旨不得归朝,而军部上奏已下令将秦皓恩杖责一百,扣除三年俸银。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成为过去式,可在老百姓的口中,早已将秦皓恩传的神勇无敌。
“客官走好。”店小二卖力讨好的声音又传入耳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上而下,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个就赏你了。”我听着那个男子有些傲慢的声音,以及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道谢声,从心底产生一股极度的厌恶,如今朝中大量扩招人才,一些自以为是的文人骚客便常常来此做些酸文捻诗,以求能得到微服私访的伯乐赏识,殊不知,如今新帝偏偏重武轻文,早就不是先帝那个重文轻武的时代了。
哼,我冷不丁从嘴里憋出一句轻蔑的冷哼,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快步到门口那个傲慢的文人听见,接着我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及近,那个文人步到我的桌前,“在下姓李明轩,敢问公子贵姓。”
我皱眉抬起头,轻轻一撇旋即扯开视线,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继续低头饮茶。
他显然一怔,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位公子,可是对李某方才即兴所做的诗有何意见?”
听到这里我有些好笑,你做你的诗,我听我的书,谁还有兴趣听你那些酸文捻诗了?“没有。”我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他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文绉绉的卖弄,“即是没有,那公子为何……”我微微皱起眉头,在心底思考要不要给他一点教训瞧瞧,对付这样的酸文人办法多的是,文的武的随便哪样他都招架不住,越是喜欢卖弄的越是心里没底,可是若此时出手,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我在心中思索着,也没在意那个文人文绉绉的客套。
此时周围显然有些看热闹的人开始注视过来,我有些头痛的抚抚额头,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去呈一时之快,我不打算跟他废话了,另一只手已在桌下慢慢凝聚内力,正当我准备出手时,却听隔壁桌一个男声似在嘲笑般飘来,“他根本就没听你念的那些歪诗。”
我有些震惊的偏过头,却见隔壁桌一位白衣男子悠悠正细细品酌手中的茶水,就仿佛那杯中装的并不是廉价的茶水而是极品龙井,也不看向这边,年纪约莫弱冠,面貌清秀。
“不知这位公子对李某方才谬作有何见教?”那文人又将探究的眼光移向隔壁桌。
“没听见。”又是悠悠一句话。
那文人见此情景,脸色唰地更加白了,复又提高声响,“既是没听到,那公子作何得知在下做的是歪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