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好了吗?”
“马上……好了好了,走。”
沐清珃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家爸妈一阵忙乱的收拾东西,什么也不做,关键她也做不了,她就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抱就好。
今天他们一家要去姥姥家,还好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姥姥家不远,坐个车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不然就他们这一大家又是东西又是孩子的,根本顾不过来。不过前世她上初中后,他们家就搬家了,爸爸妈妈也调到了R市一中的新区分校,从那以后,每次去姥姥家都至少要半个小时,这还是在不堵车的前提下。这一世,不搬家就好了。正想着呢,沐清珃发现他们已经到站了。
下车后,远远地,沐清珃就从被捂得只剩一条缝的那个缝里看到在街口站着的姥姥姥爷了。
“这么冷的天,抱着孩子都费劲,还提什么东西啊,我这又不是没有。建明的手怎么这么红,你怎么没给他准备个手套呢,这么大冷的天。”张新梅一看自己女儿外孙儿们倒是包得挺严实,可这女婿手里提那么多东西连双手套都没戴,不由得开始唠叨。
周珞芸低头一看,自己丈夫的手真的是通红通红的,这么冷的天,就这么一会儿足够冻僵了,“妈,我忘了”。出门的时候丈夫还给她戴手套来着,她以为他自己会戴,结果……沐建明接收到妻子抱歉的眼神摇头笑了笑,“是我忘了,没事儿,妈”。
“好了,赶快让孩子们进屋吧,怪冷的。”
说话的人上前从沐建明怀里接过睡得正香的沐奕珵,转身往家走。
这位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儒雅的中年人就是沐清珃的姥爷,周立学。这名字其实她也是上大学才知道的,以前也没想起来问。
周立学年轻的时候是位教书先生,后来跟着族里的一位堂叔做点小买卖。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谁想到后来机缘巧合碰到R市一中的校长,发现竟是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忘年交。那校长一见到周立学欣喜的不得了,当下邀请他到S市一中任教。面对邀请周立学也是心动不已,跟着堂叔做买卖是迫不得已,他原本就志不在此,现在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内心不激动是假的。就这样,周立学进了S市一中,开始了让他一生为之奉献的工作生涯。
关于自己姥爷真的很热爱教书这一点沐清珃很早就有了明确的认知。以前她在姥爷家住的时候,姥爷就特别喜欢教清珃念一些诗词歌赋。那时候的沐清珃虽说年纪小,可念起诗词来有板有眼的,而且还记得快,所以很得周立学喜欢。这一喜欢嘛,带来的后果便是,沐奕珵在一旁看电视玩弹珠嗨的不亦乐乎,她却在那儿一边默念唐诗宋词,一边拿委屈的小眼神瞟自己姥爷,可陷入教学中的周立学完全屏蔽掉了来自自家外孙女的任何怨念。
可怜的沐清珃,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自家姥爷这儿不起任何作用,无奈只能乖乖地听话。直到长大后,沐清珃才意识到,小时候那段时光对她的一生来说有多么重要,她爱读书的习惯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姥爷一手培养的。
沐清珃一直盯着自己姥爷的背影看,这个背影和记忆中的背影一样,瘦弱却坚定。沐清珃咧开了自己的小嘴,能重新回到小时候,真好!
笑得开心的沐清珃不经意间瞥到了自家姥爷怀里的小娃娃,不禁叹了口气。对于自家弟弟的睡觉功力沐清珃也是佩服得紧,出门前就在睡,这一路车上那么多声音,聊天的、大笑的、小孩儿哭的,居然都没把他吵醒,颇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真能睡啊!
进了屋子,沐清珃顿时感觉热气扑面而来,是真的热。她本来就裹得严实,室内外一冷一热,感觉自己要被湿气包围了,想要拿眼神求救,结果从缝里看到,自家小妈正在帮人家老公拿热水袋暖手呢,只得无奈的撇了撇嘴。小妈,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把我围脖取下来啊,你女儿快要被闷死了~
最后还是张新梅看着自己宝贝外孙女这会儿了还捂着脸呢,麻溜的把帽子和围脖都摘了。当然,少不了的依旧是那风格熟悉的唠叨,“小芸,你怎么没把围脖给珃珃取了,看孩子满脸的水汽”。沐清珃感受着姥姥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划过,尽管有些粗糙,却特别舒服,温暖得让她留恋。
哦对了,沐清珃这个名字也是姥爷取得,在刚出院没几天的时候,还是姥爷亲自写了送到家里来的。说起来,他们家孩子的名字好像都是姥爷取的,大姨家的姐姐杨兮月、杨清悦,还有大舅家的清和、清娴,都很好听啊,特别是清娴表姐,绝对当得起这个名字,一张小脸跟画里的人似的,嗯~很得她心呐~
他们一家人在这待了大半天,周珞芸在陪自己妈妈聊天做饭,沐建明则是和自己老丈人在一起下象棋,旁边还蹲了个小萝卜头沐奕珩。这样的画面看得沐清珃心理异常温馨,她很想和别人分享她此刻的心情,于是扭头看向了左手边……
下一秒,沐清珃默默的转回头,两眼瞪着天花板,我的错,我就不该对那个睡神抱有什么期待……
夕阳西下,越是欢乐的时光,时钟走得越是焦急。
“走吧,不然一会儿天黑了。”
开口的是周立学,依张新梅的个性,是想自己女儿一家留下来的,可是别的倒还好将就,关键两个小的用的东西都在家呢,这儿没有,于是张新梅也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于是他们大包小包的来,又在拗不过清珃姥姥的情况下大包小包的去,如果不是姥爷提醒还有孩子得抱,清珃很肯定,姥姥绝对会再塞两个包的。
回去的路上沐清珃是窝在自己爸爸怀抱里的,果然,还是小妈的怀抱更舒服。
这时候的他们已经走到下一个街口,马上要拐弯了,而我们的沐清珃小朋友呢,由于在爸爸的怀里待得不是很舒服就扭了两下,这一扭,却让她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在远处,很远的远处,已经看不清人的模样了,只能依稀看到有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而立。
沐清珃鼻子立马就酸了,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在看到的一瞬间她就知道,那就是她姥姥姥爷,他们还在刚刚的位置站着,一动都没有动,目送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就像当初她离开R市去J市的时候,在家门口送别她的爸爸妈妈一样。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画面重叠,不一样,却又一样,一样能让她眼含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