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正是冬季,纷纷扬扬的大雪给人间装点上了美丽的银色大衣,云月湖的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两个猎人在云月湖边升起了一堆火,火上架着只兔子,被火苗烤的油量油量的兔肉发出诱人的香味,让打了一上午猎的猎人眼馋不已。
“妈的,这兔子肉还不熟!”其中一个大胡子猎人啐了口唾沫,一转头瞥了眼宽阔像海一般的云月湖,忽然神秘起来,朝另一个歪鼻子猎人说:“哥们儿,你知道十五年前的事儿吧?”
“当然知道!妈的,老子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听说十五年前这云月湖出了桩怪事儿,好几个打渔的船夫都在湖里失踪了,还有人看见一到晚上啊,这湖里就起漩子!八成是湖里有鬼怪作祟,再没人敢来这儿打渔了!听说连云月湖边上这山里也不太平,有妖精作祟呢!呔!我们今儿在这山里头逛了一圈儿,也没见着啥妖魔鬼怪啊!吓唬人的吧!”
“呸呸呸!你知道个屁!老子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老子才不来这鬼地方呢!听说后来的这十多年,又经常有人看见一缕缕青烟在湖边冒着,说不定就是妖精来了!你看这云月湖,原来湖面上总是冒着烟雾,仙气腾腾的,如今烟雾也稀薄了,基本上没有了,还不是怪事儿啊?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免得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大胡子瞪大眼。
“我才呸!大中午的,日照当头,就是个妖魔鬼怪也不敢在这时候出来啊!”歪鼻子不屑地说道。
哪知刚一说完,云月湖里忽然传出一阵阵碎裂声,原来是湖里的冰,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随之厚厚的冰层和湖水下面传出一阵阵低小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两个猎人一听,吓得尿了裤子。
“妈呀!真有鬼怪!快跑呀!”
原来湖中忽然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四周是惊涛骇浪,像一只咆哮的野兽,不住地往湖底拍击。
时间稍稍往前拉,循着后来声音的发源处,一个巨大的透明的茧,包裹着一个残破的地宫,各种哀怨凄厉的声音都来自于这座地宫,从地宫的大门口看去,地宫的地上爬满了腐尸,这些腐尸皆是缺胳膊少腿儿,没一具是完整的,而它们的嘴里,不知正啃着谁的四肢,或者谁的头颅。
宫殿里有个地方却格外干净,腐尸们都不敢靠近,细一看,那片地儿的上空有两个身影悬浮着:一个红衣女子,衣服破破烂烂,露出大片大片莹白的肌肤来,背后背着个风筝,手上举着个正寒光流动的珠子,身子一动不动,此刻她的表情十分痛苦,似有什么要从身体突破一般,脸上是淡淡的青蓝色;还有个宝石蓝华服的男子,一手拉着女子的臂膀,也是身子不动,双目紧闭,但眉头不安地动着,像是沉睡了许久,要醒来一般。
两人像是石雕一样,而他们身前蜷缩着一个婴儿,一身嫩白,正安静地睡着。
忽然女子猛然睁开眼,一双眼里迸发出幽蓝犀利的光芒,随着她的睁眼,四周忽然有一股透明的气息不断涌向她,而她身子一震,仰头一喝,青丝骤然散开,激烈飞扬,四周的气息开始疯狂地朝她汹涌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身上残破的衣服随着强大的气流冲击碎裂成片,随着气流疯狂地飞舞着!
程小真被气流弹到一边,撞上了一处柱子,而这一撞正好让他痛得清醒过来,还没反映今夕何夕,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气息不断增强,宫殿外的透明巨茧,正变成一股股冰蓝的龙形气流朝女子奔腾而去!
巨龙俯冲进女子的胸膛,开始跟女子融为一体!
女子开始痛苦地咆哮,想必融合的过程十分艰难!
但女子瞪大的眼中,一股坚毅的光芒述说着她的不屈!
这女子,正是江悦西!
江悦西自十五年前开始吸收阴气之时,便知道这是漫长的战斗,因为她吸收一点阴寒之气都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和漫长的时间,更何况整个月珠里的阴寒之气!
月珠,九黎月族的至宝,其中蕴含的气息,岂是那么容易就吸收得了的?!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要受多少痛苦多少折磨!但她告诉自己,能行!这么多年她都痛苦地熬过来了!现在是最后最关键的时刻,她又怎么可能放弃?!她要赢!她要掌控这巨龙!
痛!痛算什么?!十五年每时每刻她都在痛苦中煎熬!跟漫长时间和痛苦的折磨下,这点痛,算什么?!
要么赢,要么死!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四周的腐尸开始瑟瑟发抖,他们恐惧地尖叫着,胡乱地爬动着,有什么东西正威胁着他们!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那股气息,就是龙形气息!因此龙形气息每到一处,必定腐尸远远躲避!
而这时的湖面上,冰层碎裂,浪涛汹涌,随着龙形气息的翻滚,湖面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浪涛声声,正是两个吓得猎人尿裤子的景象。
巨大的龙形气流狂暴地扭动着身子,钻子一般狂卷地融进江悦西的身子,四分粗暴吓人,而每融进一点,江悦西的身体都颤抖一下——那是千万根针被狠狠穿进肉里的痛楚啊!
江悦西愤怒地怒吼、咆哮,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减轻一下她承受的痛苦!
龙形气流的头融进了,身子渐渐融进了,尾巴渐渐融进了!
若是江悦西从一开始便吸收这龙形气流,结果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爆体而亡,因为这龙形气流是月珠最最精纯的气息,是若干万年来吸收月之精华凝结而成的灵动之息!但是江悦西在十五年中不断吸收月珠里的阴寒之气,体质渐渐地被改变,变成了阴灵体!
阴灵体,说难听点,就是尸灵体。
就是死人是身体,住着活人的灵魂。
气息渐渐平静了下来,纷飞的衣服碎片落地,江悦西的颤抖的身子也平静了下来。
程小真忽然意识到江悦西正光着身子,脸上红得能煮熟鸡蛋,忙撇过头去。
江悦西哪里在意程小真在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赢了,忍受了十五年的折磨,她终于赢了!
江悦西平静地阖上眼,半晌之后再睁开,如今,她的眼睛依旧是黑色,但是泛着的幽光却是蓝色,她的浑身上下都失去了温度,肌肤里透着青蓝,寒冷冰凉,像尸体一样,只剩下一颗热乎乎的心脏告诉江悦西,她还活着。
江悦西悠长地叹了口气,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程小真听到江悦西的叹息,有些怔忡地回过头去,也忘了江悦西正光着身子的事实,反而在意到江悦西一身阴寒之气的事情,有些发愣地道:“你……”十余年未说话的声音干燥而暗哑,他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的声音。
江悦西眼眸中一片冰凉,看向程小真的目光让程小真浑身一寒。
江悦西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害羞之心,她的心好像随着体质的改变改变了,变得阴冷发寒,波澜不惊,好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激起她多大的情绪,即便是有情绪,也是很淡很淡。
而她的面部,更是很难再有多大的表情了,就连江悦西想尝试着微笑一下,也发现嘴角僵硬得很。
罢了,表情而已,在修仙界,没有表情才是最好的。
看了看****的死人一般的身体,江悦西将飞天变作一个带帽子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扫视了一遍周围,发现腐尸们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想是自己将包裹着宫殿的精纯阴气吸收,如今又是日照当头,他们没有庇护,只能沉睡的缘故,而当年那由腐尸组成的巨大怪物也随着阴鬼王的消失散了形,成为单独的个体。
江悦西拿出月珠,手指缓缓抚摸着珠子,珠子的温度跟自己身体的温度一样。
珠子依旧泛着莹润的寒光,但江悦西知道,珠子已经成了普通的珠子,而自己,快要成了珠子。
江悦西冰冷的目光移向地上蜷缩着的婴孩,俯身将其抱起,嘴里喃喃地念出一段咒语,婴孩的额头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忽然它缓缓睁开了眼,纯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悦西,忽然咯咯笑了出来。
江悦西眼眸微暖,吸收了月珠的阴寒之气之后,脑中多了一些记忆,大概是月珠传承给自己的吧,这婴孩其实是月珠孕育出的珠灵,小幻所见的珠子里的黑气就是它快要降生的征兆,但小幻并不知道情况,不小心睡着后,月珠珠灵降生,恰逢极阴之时,又因为月珠是极阴之物,婴孩出生后有个极阴之劫,这两者刚好碰在一起,就衍生了这一出云月湖之变。
珠灵的极阴之劫便是出生就有魔障,魔障以极阴的形态出现,因此珠灵失去意识,化身阴鬼王,浑身充满阴毒毒液,正是这些阴毒毒液,让死去之人变成腐尸,腐尸制造更多的腐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