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很小,随便找个当地人问问你就可以去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当然在这个经济社会问路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端着倪胖子家自己做的凉面,何鸿悠哉游哉的晃荡到了警察局小小的门脸前。警卫室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警察正端坐在里面,拿着一张簇新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整理一下从倪胖子哪里打探来的消息,紧紧抓住盛着面条的小碗何鸿抬腿就往门口冲去。
“站住,做什么的?”
何鸿刚刚跑过警卫室,一只手就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角。得意地一笑,何鸿马上摆出一副慌慌张张的脸孔,转过头来张口就哀求道:“大叔,你就放俺进去吧,俺来找俺叔。”听说老王是从四川那边过来,这个“俺”何鸿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那边的方言,可用它来装傻事在好用不过了。
警察叔叔拉着何鸿来到门前,看了他两眼严肃地说:“你叔,谁是你叔啊?知不知道警察局是不能乱闯的。”
何鸿做出一副茫然样,然后不停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俺叔叫王德伦,俺叫芋头。”
王德伦自然就是老王了,在别处他可能籍籍无名,可是在这饮马却是和‘花田凉面’一样是人尽皆知。而作为掌握一方治安的警察,那就更加不可能不清楚了。
“哦,老王啊。”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面条,警察笑道:“怎么,怕饿着他?”
仿佛说到了何鸿的心上,他的脸立刻就扁了下来,苦苦哀求道:“您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吧。”
警察叔叔却是不为所动,摆正架势询问道:“你真是他侄子?我们可没听说过他有亲人在这饮马镇啊。”
“俺婶苗翠花让俺来首都看他,刚刚才到。没想到,就听人说俺叔。。。。。俺叔给警察抓起来了。呜呜呜。。。。。”一边哭,何鸿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英明。如果不是首先到倪胖子哪里打探了这些消息,怕是被警察一问就穿帮了。
见这么一大小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地,警察真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只是他从来没听说老王在饮马有什么亲人,所以才想盘问一下。却不想这小伙子一点也不淡定,一见遇到了麻烦马上就开始嚎啕大哭。不过苗翠花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去年还从西川到这里来住了一段时间,听说是老王扔在家里看屋子的老婆。既然是老王老家派来的人,警察也就不疑有它,摆摆手笑着劝慰道:“好啦,好啦。这么大一小伙子哭什么哭,他老王就是来协助调查而已,没什么大事儿。”说完,他还清热地拍着何鸿的肩膀说道:“这样,你先在警卫室等下,我进去给说一声,看你现在方不方便进去。”
像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何鸿抹着眼泪抬起头来可怜地应道:“俺,俺知道了。”
警察看着孩子挺老实,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便语重心长地劝他说:“芋头,老实呆着不要乱跑啊。这里可不比你们乡下,乱闯警察局是要摊上大事儿的。”
“俺知道了,谢谢大叔。”何鸿点着头,顺便伸出那只抹了眼泪擦了鼻涕的右手就要去握警察的手,心里还不停地叫:还不快走,真等着看戏呢。
警察叔叔很巧妙地一翻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无奈地说:“等着吧。”
望着消失在办公楼前的背影,何鸿苦恼地靠在门边,孝子贤孙可真是不好演啊。上次流眼泪还是石头去世的那一次,要挤出这么几滴来还要多多感谢倪胖子卖给自己的这碗面条啊。只是这辣椒好像有些过火了,火辣辣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去。可俗话说得好,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张脸,自己什么事情都让女人协助好像是不怎么妥当,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自主创业的机会那是怎么也不能放弃的。凉面这生意虽小,可看起来还是能赚钱不是,而且还能顺道帮人,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绿色产业。
王德伦果然是没什么麻烦的,何鸿见面的要求很容易就得到了满足,只是在见面的时候那情景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诡异。
看着扶着自己双臂的所谓侄儿,老王满脸的惊诧,他呆了半响犹豫道:“你是芋头?”
咯噔一下,何鸿的心一下凉了半截,难道这个芋头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成。“叔,俺就是芋头,你才离开不到三年就不认识俺了?”说着,哭戏就要开始酝酿起来。可接下来的事,却让他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王德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吭哧半天才说道:“你,你咋变成男的啦?”
晕倒,倪胖子我鄙视你全家,这都是什么东西啊。何鸿真是悔不当初啊,怎么就不多问两句呢,还想当然地以为取这破名字一定是个男孩子呢。一时间,自己进来拉关系,反而被关进警察局里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何鸿近乎都能听见身后警察同志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怎么办?
退缩吧,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估计最后也是要蹲牢房的。何鸿干脆把心一横,来点狠的算了。
“叔,你别吓俺啊,这可不是犯病的时候。”何鸿死死地捏着老王的手臂,还是往死里捏那种,一边捏还扯着王德伦的身体前后直晃悠。“婶子还说让俺照顾好你的抑郁症,可俺现在哪里去找医生啊。”
“我。。。。。我老婆?”可怜的王德伦被摇晃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起来,头脑也跟着不清楚起来,也没想明白自己啥时候成了抑郁症患者了。
一看转移注意力成功,何鸿摇得更加欢实了。“是啊,苗翠花,你还记得吗?叔!”他语带哭音,仿佛真是被自己叔叔的病吓着一般。
旁边的警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扶着老王对看似激动的何鸿劝道:“小伙子,别摇了,再摇你叔就要洗白了。”
一看老王同志确实不行了,脸色煞白地都有些吓人了,何鸿连忙放开他,焦急地对警察说道:“可俺叔这怎么办啊?”
警察伸手招呼何鸿安静下来,然后小声地询问靠在自己手臂上的老王道:“老王,怎么样?”
“我。。。。。。哇!”王德伦刚要开口说话,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没有消化完的面条带着胃酸就喷了出来。
一股腐烂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周围的人一下都傻了眼。何鸿也是暗暗心惊,心里直说这老兄身体也太差了吧,可别又搞出一场意外来啊。
扶着老王的警察看着快要虚脱的老王忧心道:“这样也不行啊,得赶快送医院去。”他抬头对正满脸惊恐的何鸿说道:“小伙子,你和你叔一块去吧,身边有个人好照应。”
得,这还用客气,何鸿立马毫不客气地当起来了那个义不容辞的孝顺侄儿。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从警察局里驶出,乌拉乌拉的警笛驱散了沿途的游客,领着它向医院缓缓而去。
何鸿紧紧地将王德伦搂在怀里,左手绕过他的背部轻轻贴在腰上,而嘴里则是喋喋不休。
“叔,你好好的,这个样子怎么回去见翠花嫂子啊。”
“叔,俺来的时候,婶子让俺告诉你,一定要听俺的话,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叔,俺知道你不舒服,你。。。。。。”
。。。。。。
自从坐上车子,王德伦就清醒过来了,可他只能继续假装迷糊。当有一个陌生人冒充你家里人不停地在你耳边提你老婆的时候,只要不是真傻,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应该是很清楚了。就算前面坐着一个警察,他也不敢开口叫喊,苗翠花那是他相濡以沫二十几年的老婆啊。而每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手总会在他的腰上用力捏上一把,王德伦知道,这大概就是让自己闭嘴的意思了。
不过王德伦也是很疑惑,自己什么都没有,现在就连唯一的面摊都不得不歇业了,这个年轻人会图自己什么呢?
交通状况再怎么不好,警车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了镇医院。
警察回过头看了看已经面色恢复正常的王德伦笑道:“既然老王你清醒过来了,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然后他又对何鸿说:“小伙子,照顾好你叔,不然怕你以后真没办法和你婶子交代。”
何鸿扶着老王憨憨地笑道:“谢谢哥哥了。”然后就似扶实推地赶着老王下车,生怕这个家伙忽然发神经把自己揭穿了。
王德伦心里那个苦啊,自己这是从警察的手里被人给忽悠走了。他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警察一眼,却不想那位哥们儿乐呵呵地对老王挥挥手说:“去吧,去吧,自己注意安全啊。”
自己那个“侄子”也在身后推着自己,还不停得催促道:“叔,走吧,警察哥哥还有工作呢,咱们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哎,老王绝望地站到车外,看着自己的“侄儿”对着正在远去的警车挥手再见。
见警车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王德伦终于敢开口说话了。“年轻人,你把我老婆怎么样了?我这里有什么你需要的拿去就好了。”老王现在已经没有其它想法了,今天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这个老实人完全认命。
何鸿回过头来,微笑道:“大叔,刚才对不起了。我不要你任何的东西,我仅仅是想帮你。”
“帮我?”有这么一个帮人的方法么?虽然老王绝对不认为自己聪明,可在经历了这些以后他怎么敢相信这样的说辞。他不可置信地质问道:“帮我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家人,还要绑架我的老婆,你到底要帮我什么?”
“呵呵,谁说我绑架了苗阿姨了?”何鸿乐呵呵的看着老王,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自己瞎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老王那个气啊,嘴唇蠕动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可不是吗,至始至终这个年轻人真没说过他绑架了苗翠花这种话。实在是太伤心了,老王干脆地甩手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图个什么,但我真没什么需要别人帮助的。年轻人,谢。。。。。。我先走了。”
何鸿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王德伦,张口问道:“你家传的技艺就这样让它埋没下去,你就不想衣锦还乡吗?你就让那些嘲笑作弄你的人继续下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绝不拦你,快走吧。”这便是从你胖子哪里打听来的,何鸿视为杀手锏的东西,王德伦远走他乡四处奔波的根本原因。
果然,听到这些话,老王的腿再也迈不出去了。呆立了半响,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年轻人。
“我可以帮你,这些愿望我都可以尽力帮你实现。”
“为什么?”只怕这才是老实人王德伦最想知道的,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流浪了这么多年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如果今天真的掉下来一块砸到自己呢,毕竟这是老王一辈子的愿望了。
何鸿走上前来,诚恳地说道:“因为,我也需要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