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王家后院。已是深冬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也唯有梅花还在枝头俏,暗示着冬的活力。
阳光丝丝缕缕的从树枝的缝隙中穿过,照在地上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屋顶上,树枝上,路上,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堆满了雪,古香古色的院子此时竟成了雪的世界。
路上已被仆人们一早扫出了原有的道路,雪地里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抬头望去,像是一群雪之精灵们在玩耍。
就连旁边的梅花也被她们的笑声吸引,拼命的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看看到底是哪里传来的笑声。
雪地里王雨荷穿着粉色的圆领衣袍,乌黑的头发,简单的发髻,细腻温润的皮肤,灵活转动的眼眸,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怎么看都像是雪地里的精灵。
出生在南方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积雪,所以每年冬天,玩雪就成了她的最大乐趣。
“小玉,胡萝卜呢,差一点就真正完工了。”。看着刚刚堆完的最后一个雪人,王雨荷得意的笑了,比去年堆得好多了。
雪地里王雨荷亲自堆了四个雪人,象征着他们家的四个人,王雨荷两手通红的在给雪人们做最后的修饰。
“小姐,小兰去厨房拿还没回来呢?”小玉想着小兰怎么拿个东西这么慢,小姐现在正在兴头上呢?哎,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十年前的那顿板子,这些年小姐对她们是极好的,可老爷爱女如痴她们可不敢挑战。
看着又紧张兮兮的小玉,王雨荷无奈的摇了摇头。十年前的恶作剧还真是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好了,我们先玩打雪仗吧,去那边吧,免得把辛辛苦苦堆的雪人给弄坏了。”
小玉暗喜,小姐真是体贴,“好啊,我们去那边吧!”
王雨荷和几个小丫头开始打起了雪仗,但渐渐的就没了兴致,这群人哪敢打她呀!完全就是在糊弄她嘛,也难怪,谁知道王仁皎从哪冒出来,把她们吓个半死,况且王夫人还坐在那边的凉亭呢。
这时从花园的凉亭中传来了王夫人的声音:“雨荷,快过来休息会吧,免得冻坏了手。”
站在凉亭中的王夫人温柔可亲,白色的毛绒斗篷更衬托她空谷幽兰的性子。微胖的身形没有让她的美丽打折,看上去更加衬托了女子为人妇为人母的幸福,这也许就是唐朝的以胖为美的原因吧!
“好啊。”王雨荷想,反正玩也没什么意思了,自己也有点累了。
众丫鬟们也是松了一口气,真是感谢夫人哪。
凉亭建在了池塘中,用半桥和陆地连在了一起,颇有点杭州西湖的感觉。虽然这池塘跟西湖是没法比。
此时是冬天,所以虽然阳光普照,但是池塘内还是有一层薄薄的冰。四周便是王家的后花园,花园成圆状把池塘形成包围状。
池塘的北方是正房王仁皎和王夫人居住,东边是东厢房,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王守一住着的,另一间空着。西边的是西厢房,也是两间,现在是赵姨娘在那住。
王雨荷的房间在正房的后面的阁楼上,古代人家的女儿闺房都是在最里面的,阁楼下则是是给女眷住的。
南面垂花门西边是倒座房是家里的家丁们住的地方,东边则是会客室,主要是接待客人。
走进凉亭就有小丫鬟们端来了热水给王雨荷洗手,一旁的小茹说:“这是温水,因为小姐刚刚玩雪,所以不能马上用热水洗手,不然手会痒的。”
“谢谢杨姨。”王雨荷笑着说道,因为小茹和王夫人情同姐妹,所以让她叫小茹杨姨。也许是那一次的默契,所以王雨荷和小茹的关系也像亲人一样,她很尊敬小茹。
凉亭被远处开的正好的梅花包围着,桌子上花瓶里摆放着刚刚剪下来的梅花,梅香扑鼻而来。
这冬天的第二个盼头就是这梅花了,王雨荷前世比较喜欢樱花,来到唐朝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但从此她爱上了梅花,按丫鬟们的意思,她应该最喜欢荷花,但是却独对梅有着特殊的喜爱,也许是因为它开在冬天,让雪景更加的美吧。
丫鬟们帮王雨荷擦了擦手,小玉把手里的雪白的戴帽毛绒披风给王雨荷穿上。
“我现在热着呢,先不穿了,玩了半天,身上都冒汗呢。”王雨荷拒绝道,她的身上本就穿着粉红色的毛毛圆领袍,再加上活动出汗此时已经很热了。
“等身上的汗凉了会感冒的,快点穿上,要不披着也好,不然可又要吃苦苦的药了。”王夫人看着不听话的女儿,唯有拿她怕吃药来让她听话。
王雨荷一想到那黑乎乎苦了吧唧的药,立马让小玉给她穿上。一旁的王夫人和小茹轻声的笑了起来,“就这招最有用。”
这时王守一和黄致和向凉亭这边走来,穿着灰色圆领袍披着黑色披风的王守一在一片粉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慵懒的眼神,俊朗的五官,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旁边的黄致和则是小小年纪就有一种干练的模样,许是跟王仁皎练武练的,但是王守一也练了呀,也没见成这样。
王雨荷看到后高兴的起身小跑过去,拉着王仁皎撒娇的说道:“哥哥,你读完书了,今天这么早,那你今天要陪我玩哦!小和你也是哦!”
“好,陪你玩。”王守一宠溺的看着精灵古怪的妹妹,边向凉亭里走来。黄致和则是笑笑,没有说话。
“今个怎么这么早,你爹爹肯放了你。”王夫人让丫鬟们给王守一的凳子上放了个棉坐垫,然后丫鬟们端来了热水给王守一洗手。
“家里来了客人,爹爹就放了我假。”王守一漫不经心回答道,丫鬟刚给他擦完手,就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点心开始吃起来。
“客人,什么客人呀!”坐在旁边的王雨荷好奇的问道。
“听说好像跟皇上贺寿有关,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你可别去捣乱,这可是大事。”王守一看着妹妹的好奇心又来了,生怕她又去给王仁皎添麻烦。
王雨荷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来了,给皇上贺寿,那不就是武则天,天哪,这可是她一直想见得人呢!得去探听清楚才行。
王夫人和王守一看着王雨荷打转的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又不知道在想什么鬼注意了。
“哎呦,娘亲,哥哥,我的肚子有点疼,我要去上个茅房,那就失陪了。”王雨荷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看着大家无奈的表情就知道没成功。不管了,谁也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哥哥,娘亲,我去去就回。”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凉亭,然后转向长廊向前院跑去。
“哎,这孩子,随她去吧!”王夫人无奈道。王守一倒是习惯了王雨荷的行为,继续吃着他的点心。
王雨荷穿过右侧的长廊出了垂花门便到了前院,东侧这里是王仁皎办公的地方,正厅就是王仁皎接待贵客的地方,书房就设在正厅的里面,这样更加私密。
王雨荷蹑手蹑脚提起裙角向正厅走去,见厅门开着,就走了进去,转身右转慢慢靠近书房,书房外面,王雨荷探头探脑的朝书房门口走去,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在谈些什么。
“这皇上这次召所有藩王回东都给她贺寿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选储君,所以,这次进京你要暗中观察一下,看我们应该站在哪边,免得江山易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大人请放心,我明白的,只是大人揣测圣意是如何的呢?”
“恐怕连皇上也不知道吧,所以借此机会把庐陵王等人一起召进了宫,这东宫和武家应该都坐不住了吧。”
“这武家虽被皇上训斥了,但关系毕竟在那,所以还是很有希望的。”
“对呀,就因为这几个人都有实力,皇上又迟迟不下决定,所以现在大臣都在揣测皇上的用意,这次寿宴便是最好的机会。”
“对呀,该变天了,也是我们该做决定了,上头还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块。”
“倒也不是没有注意,只是不重视,但是这里的确是养精蓄锐的好地方,应该是这次宴会失败者的退居地吧!不过这最后鹿死谁手那可是不一定。”
“那大人比较看好谁呢?”
“从能力上看武家很不错,可是从长远来看就未必,所以要想站稳就只能都不得罪,但这太理想化了,所以暂时只能从长远来看。”
“大人的意思是竞争者的下一代?”
“对,所以这次你的重点是观察他们的下一代而不是他们,这次寿宴之后肯定不会马上变天,总有个时间过度,皇上不会这么快下决定,所以这个过渡期就是我们站队的机会,错了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大人请放心,我会办妥的。”
“那就好,我衙门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寿礼晚点就到,一定要妥善收好,万万不得有失。”
“一定,蒋大人慢走。”
王雨荷想原来是让爹爹去给皇上贺寿,对呀,爹爹是武官,这一路应该不太太平,所以就让爹爹送去。
那不就能见到皇上了,正在高兴中的王雨荷被突如其来的开门一下子跌入了房中。
蒋大人一看有人立马警惕了起来,王仁皎扶起王雨荷马上笑着解释道,“这是小女,被我宠坏了,有点顽皮。”
蒋大人面上马上恢复原状,“是叫雨荷是吧,都这么大了。”
王守仁对王雨荷说道:“雨荷,快叫伯父。”
“伯父好。”王雨荷乖乖的叫了声。
“你好啊,这次来没给你带礼物,等下次来一定记得给你带。”蒋大人客气的说道。
“谢谢伯父,伯父慢走。”卖乖谁不会呀。
看着蒋大人远走的身影,王仁皎把王雨荷带到了书房内,然后抱到了腿上,“看你小脸冻的通红,在外面呆了多久了。”
王雨荷侧着小脑袋假装回想道:“从选储君开始。”
“呦,还知道储君,但这话千万不要在外头说,不然就会带来大麻烦的。”王仁皎小心的教育女儿说道,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恐怕即使是孩子也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吧!
“我知道,会杀头的嘛,女儿我可是很聪明的,才不会做傻事呢!”王雨荷嗲里嗲气的说道,她可是有三十岁的智慧,这古代的忌讳她还是明白很多的。
“嗯,雨荷就是识大体,那今天怎么会在外面守这么久呢!”这孩子没有事应该不会在这守这么久吧!
王雨荷扯了扯王仁皎的衣角,然后撒娇道:“人家想爹爹了嘛!”
虽然知道这是在撒娇,但王仁皎还是很高兴:“说吧,我待会忙了可就没时间回答你了。”
王雨荷立马急了,于是赶紧说明来意:“爹爹,你是不是要进京给皇上拜寿呀!”
“是呀,怎么了。”王仁皎看着女儿那充满着期待的眼神,“是不是要爹爹从京城带什么礼物回来呀!”
“就怕爹爹带不回来。”王雨荷顽皮的说道。
“那你就说说什么是爹爹带不回来的。”王仁皎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了。
“人家想看看女皇帝长什么样子呀!”
“这爹爹还真带不回来。”
“所以爹爹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不行,这一路路途遥远,而且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哪受的了。”
“我不怕冷的,也不怕远,人家就是想见见皇上啊,你就答应吧!”
“这次宫中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不能冒险带你去。”
“爹爹你都不疼女儿了,我就知道。”说完还假装掩面哭泣起来。
王仁皎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虽知道女儿是在假哭,但还是赶紧安慰,“别哭了,天这么冷脸会痛的。”见爹爹没有答应的意思,王雨荷哭的更凶了。
“等你大一点爹爹再带你去好不好,别哭了,爹爹心疼死了。”王仁皎是越来越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
“爹爹你骗人,你现在变心了,不疼雨荷了,你现在就疼西厢的那个狐狸精,你是坏人。”这丫头,怎么又提这事了。
“好了,爹爹答应你了,别哭了。”王仁皎想蒋大人说的没错,宫变也不会这么快发生,所以此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麻烦,京城那些人也不会这那个时候有闲心管一个五品的武官,于是便应承了王雨荷的要求,这孩子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能多费费心了。
“耶,爹爹还是最疼雨荷了。”王雨荷计谋得逞高兴的跳了起来。
“小心点,别摔着了。”王仁皎看着女儿担心的说道。
“知道啦,我去把好消息告诉娘和哥哥去。”王雨荷在王仁皎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跑出了书房。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知多久就会离开自己了,王仁皎随着女儿的离去不禁惆怅起来,这次去京城的结果尚不知,一家人的性命全都把握在他的手上,储君,真是让他头痛且害怕起来。子女还这么小,那么可爱,自己的一念之差就可能断送她的前程或性命,他突然明白了他爹爹说的那句话,先立业再成家,不然家庭就会成为你最大的牵绊。有太多的放不下就是因为有太多的舍不得和不忍心。
王雨荷一路跑到凉亭,气喘吁吁的告诉王夫人:“娘,爹爹要带我去京城见皇上了,耶,我太高兴了,娘你也一起去嘛,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王夫人看着女儿跑成这样,嗔怪道:“再高兴也不能跑成这个样子啊,万一摔着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才没那么娇弱呢,对了娘,你跟我们一起去嘛。”王雨荷期待的看着王夫人,全家一起去京城玩多好呀。
“娘的身子去不了,倒是你,这一路这么冷,而且去京城一个来回要两三个月,这一路可要吃不少苦。不如等你再大点,选个暖和的天气,再让你爹爹带你去京城好不好。”王夫人担忧道,虽然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懂政治,但是京城是个是非之地她还是多少明白点的。再说现在天寒地冻的,她怕是会受不了吧!但是既然王仁皎同意带她去那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这样她也能安心一点。
“对呀,娘最近身体不太好,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哥哥呢!”王雨荷又赶紧把希望转向了王守一。
“我才不要去呢,这么冷,我宁愿在家睡觉,而且爹爹不在,正好我还可以放个假。”王守一笑着说,难得王仁皎出门,当然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他才没那么想见皇上呢,当然是睡觉至上了。
“哥哥真是个大懒虫,就知道睡,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了,出生以后就更加懒了。”王雨荷气鼓鼓的,看着王守一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更加不服气了。
王夫人笑看着一双儿女,一脸幸福的样子。
“娘,你想要什么,我从京城给你带回来。”王雨荷起身然后坐在王夫人怀里开心的说道。
“娘就希望你和爹爹平安健康的回来,其他的都不需要了。”王夫人宠溺的说道。
“好的,那我就帮娘好好的照顾爹爹,让爹爹平安健康的回来。”王雨荷认真的说道。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王夫人笑着说道,虽然女儿只有十岁,但是她总感觉女儿很不简单,所以虽然只当这句话是一句戏言,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是非常的相信。
两人都高兴的笑了起来,旁边的王守一无奈的看着两人,自己还是吃吃睡睡比较好,没有烦恼,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