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李少卿抱着早已冰冷的冷剑女的尸体,蹒跚着出了猪圈。
他如失了魂一般,在郎中家的水缸里为冷剑女清洗了身子,用头一个郎中施舍的那件旧衣服裹着她,将她放置在一个独轮推车上,艰难的推向了远方。
他推着她来到了集市,街上的人看到他都避之大吉,他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指指点点。
他在一个成衣店门口停下,走进去,挑选一件红色的长裙,摸摸身上居然毫无分文,他被伙计打出了店门。他又走进去,又被棍棒赶出,如此往复三次,他终于一瘸一拐的推着车鼠窜了。
背后,不时传来伙计们的叫骂。
他推着冷剑女到了一个店铺,看看她头上那只他送她的金钗,没舍得拿去典当。他又看看那把举世无双的天女宝剑,依然没舍得典当。最后,他取下了自己腰间佩戴的一双金丝锦鲤,走进了当铺。
他和当铺老板讨价还价许久,终于不舍的将那双从出生就开始陪着自己的金丝锦鲤交到了当铺老板的手上。
他最后看一眼那双锦鲤,无奈的摇摇头,走出当铺。
然而,出了店铺的门,他突然发现刚刚还在冷剑女头上戴着的那支金凤宝钗和那把绝世宝剑,居然不见了!他惊慌的看着这个冷漠的世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他眼前飘过,他突然很害怕。
他又一次疯掉了,见人就抓着问冷剑女的金钗和宝剑,结果却引来了民众的群殴。他瘸着脚,如过街老鼠一般,只剩逃窜。他拼命的护着车上的冷剑女,推着那摇摇晃晃的小车,迅速的逃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他又来到那个成衣店,伙计见他满身挂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又是一阵棍棒伺候。他蜷缩在屋门口,惊慌的乞求道:“我有钱,别打我,我有钱……”
伙计应声停下,看到他手里果然拎了一袋钱。
店老板取过他手里的钱袋,扔给他那件红色的长裙,他千恩万谢一番之后,推着冷剑女离开了。
他们来到了后山,那里开满了桃花。他为冷剑女换上那件彤色的长裙,又为她梳理了头发,将她揽入怀中。她像睡着了一样,一脸平静,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夕阳。
鸟儿回巢。
他最后看看冷剑女,道:“原谅我。”
一把火,将所有的荣辱往事都化为灰烬。
他跪在火前,看着桃花缤纷的火海,泪流满面。
窸窣的脚步声停止在李少卿身后,李少卿漫不经心,依旧那样跪着,任噼噼啪啪的火苗将脸烤的通红。
“你!”一声粗暴的呵斥:“有人举报你杀人抢劫,跟我们回衙门吧。”
原来,成衣店的老板见李少卿有一大袋子钱,怀疑来路不明,就报了官,恰巧,又有人报案称一位郎中死于非命,于是,县官理所当然的怀疑了李少卿杀人抢劫。
李少卿失魂落魄的,一丁点都不曾反抗,如一只病猫一般被衙役拎走了。
县官草草的问了几句,他不屑的瞟了县官一眼,轻嗤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谁!”
那县官瞪大了眼仔细看过之后,顿时冷汗爬满全身!他急忙下了堂,亲自将李少卿扶起,又宣来医官专门为李少卿医治伤势,一边还小心伺候并赔罪道:“八星王子切莫怪罪,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该死……”
李少卿并不搭话,那县官讪讪的伺候在一旁。
不一会儿,有小厮过来附在县官耳旁说了几句话,县官向李少卿拱手告退。
来到后堂,县官看到了摇着古扇的柳欣。
李少卿伤的很严重,双腿肿的如柱子一般,青紫的肉已经化脓腐烂,流着黄青色的脓水。大夫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伤口清理干净,刚涂了一半的药,却见几个衙役突然闯进来,粗暴的推开旁人,将李少卿拎了出去。
又是大堂上,县官端坐在那里,惊堂木响,威武森严。县官发话,李少卿抢劫杀人,罪责难逃,打入死牢。
在牢狱里,李少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柳欣。他永远都是那样悠闲地摇着那把古扇,嘴角微翘,挂着一抹自信的笑。
退了衙役,牢里牢外,只剩下他们二人相对。
李少卿冷冷一笑,爬到墙根,抬头望着那斑驳的墙壁上偶尔渗进来的一抹阳光。
“我真是高看你了。”柳欣轻嗤,笑道。
李少卿依旧不言语,微微闭着眼,脑中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就只能有我一个人呼风唤雨,别人,都不许!”柳欣仿佛在自言自语,接着道:“没有人可以超越我,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争?!这就是忤逆我的代价!”
说罢,他拂袖而去。
脚步声远了,渐渐听不见了。牢狱如死一般沉寂。
李少卿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