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有点为难：“我倒是可以为长安的佛学院学生授课，可是我没有代步工具啊。”“我看师父就留守吧，年底咱们把利润的百分之十上缴师父。”孙悟空想到紧箍咒对自己的约束性，开始向唐僧示好。
“百分之十是不是太多了？我们还要照顾师父，在天地间往返，差旅费怎么算？”猪八戒很不情愿地翻着眼白。
沙僧刚欲附和，唐僧怒道：“怎么，还没见到效益就心疼钱了？那我呢？我是咱们单位的核心，我还要承担被菩萨扣分的危险性。你们都再加百分之五，算是风险金！”
夜色深沉，唐僧披衣坐在灯下，凝眉苦思。
孙悟空从睡梦中醒来，用脚蹬了一下猪八戒：“你看师父，多辛苦啊！正想办法为我们承包工程开脱呢。他的压力很大啊，既有菩萨方面的，也有唐太宗方面的。”一阵劈啪作响的算盘声打消了孙悟空一厢情愿的臆想。
依稀可闻唐僧自言自语道：“猴子五千两……呆子三千两……沙僧二千两……”
若干天后，取经队伍的典型阵容发生了变化。唐僧、猪八戒和沙僧三个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前方出现了一座大山。
唐僧忧虑道：“这大山里面包不准会有妖怪，你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啊？”
猪八戒脚上的凉鞋已经被石头硌得名存实亡：“他不是要和玉皇大帝签承包合同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好几天都搞不定。师父，你念紧箍咒呼他一下。”
“呼好几次了，不在服务区。”唐僧懊丧地回答。
“我还等着他回来换我呢。蟠桃园的土地公和我谈好几次了，就差签合同了。”猪八戒搬起脚翻看自己蹄子上的泡。
沙僧突然恍然大悟：“不是大师兄磨蹭。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起码得三天时间才能把合同拿到手，换算成人间的计量单位就是三年啊！”
唐僧张着嘴在马上保持着一个吃惊的造型。
数天后，唐僧禁不住猪八戒的纠缠，放他去给土地公签蟠桃园的承包合同。沙僧显然对唐僧的决定很有意见。
“那我呢师父，现在我还没和人家谈呢，年底怎么给您上缴利润？您就放我假吧，他们都在天上投资，我在地下，来回很快，也没有时差。”沙僧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唐僧则诱之以利：“你先忍几天，我跟悟空联系上之后就放你走，年底你可以少交五百两，算是误工费。”
“不，一千两。”沙僧当仁不让地讨价还价。
“好，好，就一千两。”唐僧别无选择。
清晨，唐僧醒来，小心翼翼地去唤沙僧。沙僧正张着嘴睡觉，被唐僧一推有点恼怒，奇货可居地抱怨起来：“师父，你这样做是违反〈天宫劳动法〉的，我探路、除妖、化缘、挑担一身兼，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你还让不让人家活？”
唐僧无奈地叹息，自己拄着禅仗去前面的村落里化缘。沙僧一翻身继续睡觉。
“阿喇嘛咪…”唐僧在岩石上打坐念动紧箍咒，希望得到孙悟空的回应。现在唐僧和沙僧的地位正在无形中调换，沙僧甚至还无礼地提出了要和唐僧轮流骑马的过分要求。
“联系上了吗？再联系不上我可就走了，你可以按旷工处理。”沙僧下达了最后通牒。
唐僧哭丧着脸：“没联系上，老不在服务区。我怀疑他把电池抠掉了，他以前就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
沙僧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把我当冤大头，让我一个人坚守岗位，他们去搞第二职业，不公平！”言毕，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沙僧，我答应你年底只五百两银子。”唐僧提高嗓门做出最后的努力。
沙僧回头一笑：“不稀罕！”
取经史上最动人的一幕出现了！
唐僧独自一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李放在白马的脊背上。
“好好干，我会在佛祖面前给你美言的。”唐僧摸着白马的脊背，眼里泪光闪现。白马不屑地一翻白眼，对于唐僧说话的落实力度表示怀疑。
唐僧仰天长啸，独享着众叛亲离的痛苦。前方祥云缭绕，木吒行者在路边等候唐僧。
“唐僧，你的徒弟们呢？”木吒严肃地问道。
“都去树林深处解手了。”唐僧顾不上寒暄，胡乱编造谎话。
木吒疑惑地问：“怎么同时解手？他们平时解手不都是随遇而安的吗？今天怎么讲起文明来了？”
“昨天吃不干净东西了，可能是集体食物中毒。”唐僧漏洞百出地应付着。
“那你呢？怎么没中毒？”木吒抓住了唐僧显而易见的把柄。
唐僧拼命挣出了一个微笑，白胖的脸上浮现出一对酒窝：“我吃得少。”木吒没有理会唐僧的解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
“您记什么？”唐僧紧张起来。
“你纵容弟子不务正业，加上打诳语，扣你20分！”木吒大公无私地说。
唐僧求饶道：“通融通融嘛，我和令尊很熟。”木吒不为所动，飘然而去。
“悟空，你在哪里？！”唐僧跪在地上，举起双手，绝望地呐喊。
唐僧箴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成一件事不容易，所以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好，千万不能好高骛远，三心二意，那样终将一事无成。中国古代的思想家荀子在《劝学》中也说过“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饮黄泉，下食埃土，用心一也。”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第三回强硬不是个性的代名词
——唐长老沦为蓬头乞丐 众弟子接受软性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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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弓易折。
——古训
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出现在人头攒动的闹市上，他们寻觅着唐僧的去向。猪八戒充分发挥自己卓越的嗅觉功能，一路指点着逐渐接近唐僧。一匹骨瘦如柴的黑马出现在众僧面前。
“这匹马挺眼熟啊！”猪八戒疑惑道。“跟咱们白龙马可能是一个品种。”
孙悟空仔细看了看：“不可能，肤色不同。”
沙僧走上前，围着马转了一圈，大惊失色道：“哎呀，就是咱们的白龙马，我经常跟在它后面，知道它的屁股上有块胎记。你们来看，这是不是有块胎记？”他用力擦了擦马屁股，黑色的尘污下露出一块灰褐色的胎记。
“小白，师父呢？”孙悟空焦急地问道。白龙马依然故我地去啃地上被人遗弃的白菜叶。
猪八戒痛心疾首地：“快看看，没有我行吗？才几天啊，咱们的小白龙就堕落到吃菜叶的地步了。”
孙悟空吃惊道：“师父是不是遭受不测了？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几个可就难逃其咎了！大家快分头去找找看。”
街角，一群百姓远远地向孙悟空观望。“看见一个白胖和尚没有？”孙悟空问一个小孩。
小孩惊恐地跑出老远。
“难道我难看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孙悟空自怨自艾道。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孙悟空向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走去。
“请问大爷，你有没有见一个年轻和尚？”近千年高龄仍保持着青年猢狲形象的孙悟空屈尊问道。
老头歪着干瘪的脑袋认真倾听，但显然耳力欠佳。“‘春风和畅’？是啊，目下正是春暖花开。”老头虽然年迈，仍然保持着斯文姿象，一望而知是个不得志的老知识分子。
孙悟空耐心地高声说道：“我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出家人？”
这次老头显然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有，就刚才向前面去了。”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一个道士正唱着道情挨门化缘。
“错了，我说的是僧人。”孙悟空机智地换了种说法。老头又恢复了刚才的失聪状态：“这儿没有卖‘松仁’的。”
孙悟空无可奈何地向老头告别，老头还殷勤地胡乱指点着道路，展示西域百姓的素养。
猪八戒依靠着过人的嗅觉和沙僧一路循味而行。
“气味越来越重了，是师父身上特有的味道。”猪八戒鼻息呼呼地闻着。沙僧好奇地问：“师父身上有什么味道？”
“狐臭。”猪八戒言简意赅地回答。“停，怎么师父的味道混杂在其它更浓重的味道里了？”
眼前，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垃圾箱前争夺别人遗弃的食物。在一群留着长头发的乞丐当中，一个蓄着板寸，短须，气度不凡的乞丐分外惹人注目。此时，他正遭受另外一群乞丐的集体欺凌。
“给不给？”一个长发乞丐挥拳威胁道。
“不给！”板寸乞丐不为威胁所动，坚定不移地维护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块坚硬如铁的蛋糕。
“我怎么看着那个乞丐像是师父啊？”沙僧将信将疑地端详着板寸乞丐。猪八戒摇摇脑袋：“不可能啊，师父是光头，人家是板寸。再说人家是瓜子脸，师父是冬瓜脸。”
此时，乞丐们已经由语言争执变成肢体冲撞了。十数个乞丐把板寸乞丐掀翻在地，夺走蛋糕，一哄而去。板寸乞丐坚强地擦了一下鼻血，饿眼昏花地向猪八戒两人爬来：“两位大哥可怜我一下，赏点儿吃的吧。”
沙僧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果然是师父，听那口音明显有陕西腔调，老把‘我’说成‘娥’。”
“您贵姓？”猪八戒仍未深信。
“免贵，俗家姓陈，出家后法号玄奘。”唐僧跪在地上丝毫不失大师的斯文。
唐僧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粥，师父喝粥。”孙悟空把一碗粥递过来，唐僧迫不及待地扑将过来，一口气把粥吞了下去。
“还有吗？”唐僧用千丝万缕的衣袖擦了一下嘴问道。
黑瘦的唐僧大张旗鼓地打着饱嗝，用充满怨恨的眼睛逐个扫视着众弟子。“现在我饱了，咱们说说正事儿。把你们几个旷工的事儿挨个说说。”
孙悟空拍着唐僧的后背，防止唐僧噎食：“我的问题简单，我到天宫和玉皇大帝签合同，他以我是刑期未满的劳教人员为由加以拒绝。”
“那我念紧箍咒呼你，怎么老没反应？”唐僧步步紧逼。
孙悟空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我没在服务区，没信号。”唐僧阴险地一笑，坐在岩石上默念紧箍咒，孙悟空毫无反应。
唐僧把手向孙悟空一伸：“拿来。”“什么？”孙悟空摸不着头脑。
“电池，把紧箍咒的电池装上！”唐僧声色俱厉。孙悟空低头摆弄着虎皮裙。“严重的欺师行为！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呢？”唐僧扭转留着板寸的脑袋，把矛头逼向正幸灾乐祸的猪八戒。
猪八戒一怔：“我奉师父之命前去天宫和蟠桃园的土地公签合同……”
唐僧把手里的破碗扔出去好远，对猪八戒的话加以更正：“记住，是在你的无理纠缠下，我才被迫应允的！”猪八戒连连点头称是。
“我在南天门被广目天王他们以私闯天庭的罪过无理羁押。他们的理由是我有前科，属于天宫保安部门的重点监视对象。”猪八戒委屈地说。“后来还是我托太白金星的门路才被保释出来。”
沙僧正同情地看着两位师兄，突然感受到了唐僧咄咄逼人的目光。“师父，您怎么老看我啊？”沙僧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沙僧，我平时觉得你挺老实的。万万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数你狠，你竟然要在劳力减少的情况下和我讲价钱，提条件。”
“师父，我可是坚持到最后才离开你的啊。但我也没成功，我好容易找到东海龙王，他却说碧波潭是淡水区，不在他的管辖之内。而碧波潭龙王我又不认识，只好作罢了。”
唐僧旧怨未了：“那你怎么竟敢提出和我轮流骑马这样的无礼要求？”孙悟空和猪八戒悄悄议论起来，纷纷对沙僧的大胆行径予以谴责。
猪八戒鄙夷地说：“沙师弟，你太令我失望了，没想到这样乘人之危的卑劣行径你也能做得出来！”
“没想到啊，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能做出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孙悟空开始上纲上线地予以批判。
唐僧的神色和精神状态逐渐好转，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润。“八戒，用一下你的剔须刀。”唐僧摸了摸自己颏下参差的胡须。猪八戒受宠若惊地跳蹿着去拿剃须刀。
唐僧的脸上一圈白色的糊状剔须膏，剔须刀的钝刃在他的下颏留下道道血痕。“大家都说说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事件的影响很坏，菩萨都知道了，木吒行者还扣了我们的分。”
唐僧一边刮胡子一边引导着议题。
“要搞第二职业的事情还是您起的头。”猪八戒提醒唐僧。
“不错，我是有发财的想法，可最终形成决议还是我们集体拿的意见。我这个人从来不搞什么一言堂。而且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你们都把第二职业当作了第一职业，致使我一个人流浪了半月之久。不但耽误了行程，而且还让我忍受了被乞丐殴打，被衙役拘留的耻辱。还差点被遣返回大唐。这些都是我人生当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耻辱！”唐僧愤慨地刮着胡须，一道鲜红的血痕令他面目全非、黑白相间的脸雪上加霜。
“我讲两句。”孙悟空拉出大师兄的架势，开始做自我批评。“事情的影响是很坏的。不但败坏了我们取经队伍的声誉，而且也耽误了我们的既定行程。师父由于迷路，又往东走了大约一千华里冤枉路。”
“我说怎么这些地方好像来过呢！”唐僧恍然大悟地往下巴上粘猪八戒递过来的创可贴。
孙悟空把自我批评又转为批评：“事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我们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不强外，一些人的行径也令人发指。趁着咱们队伍里劳力短缺，就提条件，摆架子。甚至还想和师父平起平坐！”作风整顿时乱成了一团，唐僧喝令大家停止争论，决定明天拿出处理意见。
这是取经以来最为沉闷的一夜，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唐僧出台处理意见。
“怎么办？按照取经队伍的规章制度，对于旷工的处分是要做开除处理的。但真要把三个人开除，我岂不又成了孤家寡人？是强硬处理还是柔性处理？”唐僧郁闷地坐在行李上抽烟。
“没有个性怎么行？谁会去听从一个软弱无能者的命令？可一硬到底又可能使队伍分崩离析，断送整个取经事业。”唐僧的神态和穿着与“圣僧”的称号相去甚远，褴褛的衣裳加上脸上的累累血痕，令人联想起负案在逃的流寇。
“刚柔并济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唐僧拿定主意，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为自己的睿智叫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