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图描摹的相当精致，甚至胜过杜采萱所画的画。她一见了，只觉得自己那两笔简直如同猫抓的一样。
“姐姐没有印象？”
杜采萱没有回应。她在思考，记得那日桂枝和赵姨娘谈论寿礼的事情，到最后赵姨娘也没说出到底为老太太准备了什么东西，只说请桂枝放心。但——那绣品要是被赵姨娘拿走的，桂枝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再者说了，赵姨娘什么时候拿走的呢？她又不知道杜采萱已经换了一个人，要有这样的动作，不被人发现也是难的。
她想不出来。
“姐姐，怎么了？”温云端看着陷入沉思中的杜采萱，问道。
“没什么……”她说，“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姐姐怎么会连自己的绣样都忘了呢？这一笔一划可都是你的笔法啊！”
杜采萱无从解释，只能说最近自己记性差的很，待会儿再找一找。
温云端也就说了几句抚慰的话，回去了。
杜采萱拿着那张纸，坐在榻上直发愣，“怎么会不见了呢？”她见过不少绣品，这样大的一副，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桂枝！”她唤道。
桂枝应声进来，问：“奶奶，什么事？”
她将手里的绣样丢给桂枝，“看看，你可曾见过这幅绣品？”
桂枝将绣样展开，迟疑的看着杜采萱，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果真？”杜采萱不相信她的话，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嗯。”桂枝使劲的点了点头，“少奶奶的绣品都搁在大衣柜里，这幅的确是没有见过的。”
“那我画了它来做什么！？”
“那定是奶奶准备要绣的，只是还没绣，就……”她指的自然是杜采萱自杀了，“醒来之后又忘了。话说起来，奶奶最近的记性真是不好了。”
她不是记性不好，是根本没记忆。
早知道从桂枝嘴里问不出答案来，不过也得问。不过如此折腾了一圈，她到底还是没有礼物送给老太太。
细想起来，她此番去找云端，到底也没什么结果，可见好姐妹也是指望不上的。
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这又伏在案前，去画那副松鹤延年图。不知不觉中，一天也就过去了。到晚饭前，总算觉得这画能拿得出手了。
用了晚饭，又去翻腾柜子，唯恐自己落下了什么地方。
这就听见桂枝回禀：“奶奶，二小姐屋里的翠柳来了……”
“哦？”她应了一声，这个时候，莫非云端还是记挂着她的？
翠柳笑盈盈的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向采萱施了礼，道：“我们家小姐托我给四奶奶送过来，说是物归原主，请四奶奶好好使用。”
“啊？”杜采萱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是什么东西？”
“奶奶打开一看就知道了……”翠柳打开了锦盒，里面是叠的方正的一匹白布，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样子。
“这是……”
翠柳见到杜采萱一脸疑惑，解释道：“小姐怕奶奶不肯收，就让我告诉小姐，这东西你先借给您用的，到时候她自有办法讨回来，请少奶奶一定收下。”
“哦……”杜采萱只得接过了锦盒，摸了摸那匹布，不过是普通的白缎子，这是云端为她准备的寿礼。
翠柳道：“那我就回去了。”
“哦，”杜采萱应道，又命桂枝，“送一送翠柳。”
她捧着那匹布走到里间，拿出来看了又看，实在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莫非是她不识货？除非云端是诚心要她出丑，才送来这么平淡无奇的东西！可眼下，即便云端是要她出丑，也不得不要拿来一试了……
桂枝刚送走了翠柳，却又迎来了绮儿。
“奶奶……”绮儿向采萱福了福，用眼角瞅了瞅身后的桂枝。
杜采萱明白她的意思，就说：“桂枝，我有些饿了，你去弄点夜宵来吃。”
桂枝虽知道杜采萱有意要遣开她，却也不得不退下了。
杜采萱道：“你胆子不小，敢到这里来找我？”
绮儿道：“我没什么可怕的，只怕奶奶不领情。”
杜采萱嘴角微微上抿，“这么说，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绮儿不是这个意思……”她谦卑起来，“我自知高攀不上少奶奶，只是想借着奶奶的力量帮我姐姐一把……”
“呵……”杜采萱冷笑一声，“帮你姐姐一把？要我帮你姐姐成为四爷的宠妾？我想我这个做正妻的还没有那么大方……”
绮儿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甚是可人，想必她姐姐也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奶奶，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妨不了四爷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找个可靠的人在自己身边呢？”
这话她倒爱听。“那你说来听听，你姐姐会是个可靠的人吗？”
绮儿道：“只要奶奶能答应早上的事情，我和姐姐全听奶奶的。”
她现在就学会要挟人了！只怕答应了她，是除掉了一匹狼，引来了两只虎！这丫头生的又俏丽，难保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心思，温云泰是个浮浪之人……
绮儿看出了杜采萱的心思，低头道：“奶奶，我和姐姐本不比赵姨娘、桂枝她们，是家生子，是外头买来的！爹娘早没了，哥哥嫂子为求钱财，把我们卖给了温家，卖进来又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姐妹两人，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才谋得一个好差事，可以在书房伺候几位爷和小少爷读书写字。姐姐不甘心，生了这样的念头，本不应求奶奶原谅，可人往高处走，您也不能怪姐姐……”她停顿一下，“请奶奶放心，我和姐姐不同，我断然不会做出姐姐那样的事情来！”
她不过稍微转了转眼睛，她就说出一大车的话来，这丫头还当真不简单。杜采萱左看右看，端详了一阵子，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绮儿知这话不是夸她，头低得更低了。
杜采萱笑了笑：“我身边机灵的丫头不少——”绮儿只以为那想法要落空了，不料杜采萱话锋一转，“可缺少一个忠心为我的。”
绮儿抬头，坚定的道：“只要少奶奶肯相信绮儿，绮儿一定为奶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她就跪了下去。
这次杜采萱没有着急去扶她，她知道绮儿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有条件，那就是要替她除掉赵姨娘这个眼中钉。
“你先起来吧！”杜采萱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丫头，肯忠心为我做事，那我就得答应你的条件了？”
绮儿缓缓起身，没有回避，道：“是……”
杜采萱弯起嘴角，“可我不喜欢争来斗去的，尤其是女人和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斗！”
“奶奶……”绮儿神色有些慌张，“您的意思是？”
杜采萱转身，深吸一口气，道：“但我想你姐姐是喜欢的……”她又转过头来，看着绮儿，“我想请你姐姐帮我做些事情，自然也是为了她自己。”她坐了下来，“我想你姐姐是不会甘愿只做一个侍妾的吧？”
绮儿默默点头。
杜采萱道：“我可以成全她，你认为如何？”
绮儿迷惑了，摇了摇头，“即便奶奶肯，太太也是不肯的。四爷肯娶一个庶女做正房，这已经是太太的底线了……”
“那就要看你姐姐的功夫了！”
绮儿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桂枝端了米粥和小菜进来，道：“奶奶，夜宵准备好了，请用。”
杜采萱向绮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桂枝将米粥递到杜采萱手里，装作不经意的问：“绮儿还有脸来呢，她姐姐不知羞耻，她也不是什么好的！”
杜采萱道：“她是来为她姐姐赔不是的！早上我不搭理她，这会子又诚心过来一趟，也还算过得去。”
“奶奶您就是太心善了！这样的人理她作甚！”桂枝开始替杜采萱抱不平。
杜采萱兀自喝粥，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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