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尊逃往凡界,被天界追杀,重伤之下,途径不周山,被偶然路过的人类女子秦衣所救。
小主秦衣本是神农氏后裔,自小擅长药理,常常一人外出采摘草药,多亏于先祖尝百草,让后人得了一个百毒不侵的肉身,秦衣救下白蛇之时,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岁,不忍白蛇命丧黄泉,少女不但用心头血将他救活,并且藏在袖中带回了族中,躲过天兵追捕。
可少女哪曾想不惜自残救回来的白蛇居然是心如蛇蝎的忘恩负义之徒,不但吞噬了族中圣药,得滔天法力,还打伤族中百余人,掠了秦衣囚禁在晋水宫三百余年。
晋水十山修有晋水宫,高屋建瓴,重楼水阁,长廊庭院,无不奢华,犹如梦中仙境。
掀开藤萝绿帘,院中英草萋萋,杨柳依依,便是那假山枯木上也结满了巴掌大的灵芝。庭院中央有三只青花大水缸,缸中盛满水,水中浮着前几日虎精送来的红玉莲,掌心大小的翡翠叶拖着一朵朵红丹丹的袖珍玉莲花,清风拂过,微微摇晃,无比惹人喜爱。
水缸边站着一位穿着淡青罗衫长裙的女子,白色缎带挽发,青丝散落在肩头,玉面淡拂,螓首蛾眉,好如一朵空谷幽兰悄然绽放。
女子伸手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水,看着空虚一处发着呆。
水缸外表用青玉雕琢出一副青莲碧水图,桃花走近几步,忽而图中游过一尾青色小鱼,动作迅速,跃了出来,翻身向上“咚”的一声落入水缸中。桃花看着那玉做的小鱼犹如活物一样从水缸表面的图画中跳出,连连称奇,道:“之前听闻雷虎大人寻到了一件有趣的玩物还不以为然,如今所见,雷虎大人这回是真的开了灵窍,懂得爱屋及乌了。”
青衣女子被那小鱼跳进水缸的动静惊醒,抬头看了看桃花,奇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尊上要寻你,又不是我。你来我这作何?”
桃花蹲下身想要从水缸的表面再寻出一尾青鱼,道:“尊上寻我无外乎一件事,那便是想问问小主,小主考虑的如何?”
昔日少女不顾后果以心头血救下白蛇,却不想触犯族中大忌,被关入牢狱。白蛇听闻复又折回,闯入不周山禁地直接将少女掳走。
小主秦衣年少天真烂漫,却被教育的极重族门情义,得知白蛇为救她打伤神农族百人后便性情大变。自从企图刺杀白蛇而失败后便想方设法想要逃出晋水宫,逃出蛇妖的魔爪。
在桃花之前的那位近侍是一只猫妖,手脚利率,又极会瞧人脸色,可说是比桃花还要懂得如何做一位称职的奴才,但最后却因为一个监管不慎,让小主秦衣逃出了宫门。蛇尊将小主带回,彻底下了禁足令,也将那一时疏忽犯下大错的猫妖处死,毁去妖丹,剪去十指,成了山中豺狼的腹中餐。
而这一回,小主秦衣终于聪明了一回,竟然用院中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制出毒药,吞食下去以求一死。
虽然被救回一条性命,但小主秦衣本是肉体凡胎,若非蛇尊拿出丹药给她续上千百年寿命,她就算安安分分呆在晋水宫也早已在两百年前就化作枯骨一堆。
现在体内丹药被毒物毁去,一向与凡界这些神祇后裔交好的紫薇花神用第二颗丹药,要挟蛇尊将小主秦衣送去天界。蛇尊应下了,但不知用了何种办法给神农一族的族人下了蛊虫,回馈紫薇花神,若不将小主秦衣送回晋水宫,那便彻底将神农一族自三界抹消。
手段不可谓不狠辣恶毒。
水缸虽只有半人高,却深不见底,缸中依靠法术将空间扩大,却终究是被困一方之地。桃花望着身边青衣女子清丽容颜,依然是二八年华如花摸样,殊不知宫门外已是三百年光年逝去。
秦衣望着那玉做的小鱼在水中游得欢快,伸手想要碰触,却被快速的逃开了,忽而“哗啦”一声重拍水面,渐起水花四溅,眉眼染上一片死灰之气,道:“三百年囚禁,我不惜吞下剧毒只为一死,可如今那白蛇以全族人性命相要挟,迫我入天界。这条贱命,留着到底有何用?”
可怜秦衣一介手无寸铁的凡间女子,给族人引来祸端却连死都求不得。
桃花自来到晋水宫便被安排在小主身边伺候,一直都安分守己,不该说的不该管的,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多说一字,蛇尊也是看上她这份自知之明,放心将她安置在秦衣身边,再加上桃花心思通透,巧舌如簧,不知从何时起成了蛇尊的说客。
思及此,桃花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无奈,却是面上不敢表露半分,道:“小主多虑了,昔日小主舍心头血,不惜冒大不讳护尊上周全,尊上又并非冷血无情,这么做定然是有尊上的考量。”
秦衣瞥了眼身边这位趋炎附势的桃花妖,冷笑道:“并非冷血无情?你莫忘了,你那尊上真身可是蛇,天生捂不热的血冷。你也不用浪费唇舌,再折腾些乱七八糟的哄骗我。你回去告诉那条毒蛇,我既然答应自然不会反悔。”
秦衣被困在晋水宫中三百年,虽然不待见身边这位妖奴,但也不会多加刁难,只不过逞逞口头之强,而这被桃花自动归为率性而真。
被挑破纱窗,桃花却分毫不慌乱,就像没听明白主子口中所谓“哄骗”是什么意思,睁着一双无辜的黑眸,朝秦衣单纯无害的笑了笑,道:“听说神君大人将会派身边伊仙大人来接小主,不知道那伊仙大人将是何等琼姿仙容。”
永远都是这样,不管是对她是打是骂,态度如何恶劣,那眉眼间的笑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懵懂无知的孩童,让人不忍心继续责怪下去。小主秦衣被那憨厚天真的笑刺的哑口无言,竟是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随口应道:“到时候自然看得到。”
桃花却苦笑道:“桃花却是不敢,小主,桃花只是一只低贱卑微的桃花妖,如今更是法力全无,那天界仙气......只怕到时候伊仙大人来府上,桃花莫说一窥仙姿,怕是要有多远躲多远了。”
秦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天界仙气对于凡间妖物是烈火焚身的致命毒物,此话便不再继续下去,而这时才发觉桃花面色比上平日更加惨白无色,仿若透明一般,不禁拧眉问道:“是出了何事?你脸色这般难看?”。
身子骨本就羸弱,如今被瘴气侵蚀,自然是不容易痊愈的。桃花状似无碍,道:“小主多心了,桃花并不大碍,桃花只可恨自己如此无能,只会给尊上图添累赘。”
近二十年的相处,小主秦衣再是无在意也察觉出身边近侍的脾性,桃花虽说懒惰了些,但性情豁达毫不扭捏,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一副不甚太大兴趣的随意便好,何曾如这次话里话外都透着不甘与悔恨。
桃花身子骨弱秦衣是知晓得,平日里就见她面色虚弱,走三步歇一步,不少人还在猜测,蛇尊之所以大发善心就这只半死不活的桃花妖救回来,就是因为小主秦衣是肉体凡胎,唯恐那些妖奴一个不慎伤了小主,故此才找来这么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桃花妖近身伺候。
秦衣细细盯着看了一会,反而拿不准她是否真是受了伤,但察觉得出绝对发生了什么事,不禁猜道:“可又是红鲤?”
势要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奴才”,桃花摇了摇头,惨淡一笑,阻止小主再追究下去,“小主还是不要问了。怪只怪桃花无能,红鲤姑姑也是,也是为桃花好,是桃花无能。”
那便是红鲤了。
秦衣因心中对蛇尊的积怨而一向不待见宫中那些妖魔鬼怪,又有蛇尊撑腰,虽说是整个晋水宫中最弱的存在,也无人感对她有丝毫冒犯。在晋水宫的三百年,秦衣与宫中小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少干涉身边的闲事,但到底是凡间人类,生有一副善良心肠,就算对身边这只只知偷懒的桃花妖心有怨怼,但长久相处下来,难免生出些感情,护短那便再寻常不过了。
对于在蛇尊周身游来游去的红鲤鱼精,小主秦衣不可能不认识。红鲤恃才傲物,自命不凡,虽面上对这位小主恭敬顺服,但谁又知她心中在想什么。那一次秦衣趁人不备,企图偷溜出宫,眼见着就要出了宫门,是红鲤将她拦下,押回了蛇尊的寝殿,让的蛇尊彻底下了禁足令。
如今红鲤仰仗蛇尊倚重,竟公然刁难她身边近侍,新仇旧怨加起来,小主秦衣怎不会怨怼。
这泥人都有三分性子,何况小主秦衣这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桃花见小主秦衣脸色黑的差不多了,谨防她突然发作,真去寻红鲤晦气,连忙岔开话题,道:“要不桃花给小主讲个故事吧?”
这已成了主仆二人常有的交谈方式,每次秦衣闹情绪,桃花都会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变成故事说给她听,虽然近日大多数时日都在偷睡,也不影响桃花脑中那些光影陆离的想象。
这回桃花讲的是一个民间传说,曾有一位以打柴为生的樵夫不小心在山中迷路,偶见一位红衣女子坐在湖边自怜自哀,原来是女子最心爱的镯子不慎落入湖中,樵夫不忍女子心伤,奋然跃入水中拾回玉镯,女子欣喜非常,许樵夫一件宝物作为酬谢,但樵夫明德惟馨,不求回报,并且惦记着家中妻儿。女子赞赏不已,便放他归家,而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红衣女子。而樵夫原本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后得高人指点,重新拿起书本,奋发图强,最终入了仕途,一路官运亨通,善始善终。
这本是个老套故事,但是桃花言语妙趣,生动形象,让得秦衣不自觉便陷入故事当中,只是听到结局时,皱眉不满道:“怎么就放他下山了?你之前的故事可都不是这样的?”
桃花解释道:“才子佳人的故事讲太多了,偶尔换换口味。”
秦衣却拧着眉,暗自琢磨,道:“但是我觉得女子应该以身相许,然后樵夫踹开糟糠之妻,从此两人共享天伦之乐,这样才对。”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