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毒妇!”堂上惊堂木一拍,硬生生的吓掉了人半条魂魄。
一旁的衙役恰到好处的狠狠敲了一下许晓梅的腿弯,她不由得双膝一弯,倍感屈辱的重重的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但是她并没有挣扎,
毕竟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县官的脸是何样她至今没有看清,只凭着眼角的余光模糊上方一个穿海蓝色官袍的影子。
“大人,民妇无一谎言,句句实话。本就无错,何必招来?”
县官再重重一拍惊堂木,“区区草民还敢狡辩!”
“来人,将状子带上来给她看上一看!”
“是!”
很快,一张黄底黑字的纸张便被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拿在手上,他朝着县官鞠了个躬,待其微微示意,便很快展开,语速不紧不慢的开始念道:
“小人刘得子,三天前因误食有毒食物被紧急送往医馆看症….后发现那有毒食物不是其他,而是那近来闻名的劳什子汤锅…现小人状告雪膳斋汤锅店老板,也就是汤锅发明者许晓梅,为的是保全小镇安宁,请大人狠狠处惩许晓梅,以儆效尤!”
待账房念完,县官点点头,冷哼一声,道,
“本官竟然不知在本官治下,还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发生,毒妇许晓梅,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许晓梅以头紧紧压住身下泥地,也许是前世看多了这种审问剧情,她现在有些虽然紧张,但是并不是那么害怕,“还请大人听小妇人几句!”
“小妇人不才,也想问诸位几个问题:”
“一,小妇人的汤锅是用同一手法烹制,用的也都是同一材料,那日卖出的汤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何只这刘得子一人出事?”
“二来么,这刘得子倒是有些奇怪,出事那****完全可以用医馆开的方子来寻我理论,势必再索取一些赔偿,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何他当日不来,现在才来,一纸公堂只求大人将我惩处,却决口不提这赔偿之事,大人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第三来,便是,刘得子为何知道是误食了汤锅出事?这汤锅我已经卖了一月半有余,无一例发生这类情况,小妇人还是想请这刘得子,能够出堂与小妇人理论。并且能够把当日诊断的医生请来,只当做证据。”
“若上速三条,大人都能给予小妇人解惑,小妇人即便是即可被判有罪,也是无碍!”
说罢,不敢看公堂之上其余人的眼神,低着头咬着唇思索最近得罪了哪些仇家,希望这次事情的背后,不要另有隐情。
围观凑热闹的人本来都对许晓梅窃窃私语,有赞同她的,也有反对她的。
一些人保持支持的态度,当然这部分都是许晓梅汤锅忠实的拥护者,另外一些则是保持反对意见的,这些人多是那些富商和有些地位的人,非常的怕死,也怕许晓梅下毒,还有一些人则一直保持观望态度。怀着凑热闹的心情恶意的参与两边的讨论,谁也不得罪。
现在看许晓梅牙尖嘴利,一下子就把自己从漩涡里面脱身,不仅县官愣住了,围观的人也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疯狂的鼓起掌来。
“好!”“许娘子好样的!”
县官有些冒火光,这群人喧哗公堂,却不是赞他的,简直罪不可赦!
“传刘得子上堂!”大手再拍惊堂木,哼,看你一介小小妇人这回如何狡辩。
很快,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身形畏畏缩缩的汉子便被带到了公堂上。
“大…大人”见到县官,不用一旁的衙役提醒,他便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人,小人刘得子,拜…拜见大人!”
好不容易来了个舒心的,县官大人呼了一口气,这才是面见自己应该有的态度嘛!
看到刘得子颤抖的表情,他觉得今天好不容易有事可以让自己舒缓一口气了,“刘得子,你身边这位便是你状告之人许晓梅,你现在,可是有什么话说?”
“啊?”刘得子偷眼一看,见不过是一普通农妇,黑黄脸色,粗布襟裙,没啥特别,道,“大大大…大人,我就是吃了他们家的汤锅,这才食物中毒的!”
“哼,毒妇许晓梅,现在原告已经带到,你没狡辩的机会了吧?”
“大人,请容小妇人再说几句。”
“大人,”许晓梅缓缓伸手,一根泛着粗茧的食指坚定的指向一侧的刘得子,在他目瞪口呆中开口道,“小妇人现在状告这刘得子,诽谤我等良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什么?”围观者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现在顶着被告身份告原告,她是疯了么?
“因为,小妇人记得清清楚楚,这刘得子,从来没有来过我家汤锅店吃过汤锅!”
“啊?”人们不淡定了,各种细小的讨论声在大堂外响起。
县官不得不开口阻止,“肃静,肃静!”然后才对着许晓梅道,
“你这娘子好生奇怪,你怎知他吃没吃过你家汤锅,每天那么多人里里外外来回进出,你都能记得住?莫非你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
许晓梅摇头,“大人谬赞了。非是小妇人有那样通天本领,而是此事怎样都透着一股蹊跷。大人可否准许我跟刘得子说几句话?”
不待县官开口,她便对着刘得子道,“请问阁下每月银薪多少?”
刘得子痴痴道,“五,五百铜板。”
等他答完,许晓梅第二个问题又缓缓抛出。“既然不是很丰厚,那么阁下吃雪膳斋汤锅的时候,想必一定记忆犹新。阁下还记得当时是外带还是在店里吃的汤锅呢?”
“…店里吃的。”刘得子犹豫片刻道。
吃了几个时辰?阁下还记得什么味道么?那汤里主要几味菜品是什么,阁下还记得么?请问阁下这次去雪膳斋,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连串的炮弹,打了刘得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他苦着一张脸,半天回答不上来,只好说,“我忘了。”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有问题了,偏偏有的人还在哪里假装道,“这些细节,忘了也无妨嘛。”很快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鄙视,被众人隔离了。
见刘得子实在回答不上来,县官火冒三丈,这个蠢货!
一拍惊堂木,“明日自有医生来作证他所言非虚,来人啊,先把许晓梅看管起来,等着明日再审!”
“是!”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一贯而入,把许晓梅硬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
许晓梅忽然就懂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案子!
可是现在明白已经为时过晚,而且就算她明白了也没什么用。
现在这里她独自带着寰儿,人生地不熟,没有几个熟人。本来看在汤锅店的面子上还有两个合作伙伴,可是现在这汤锅已经沾惹了这样的事故,凭许晓梅已知的二人性子,那两人应该没那么天真去帮忙许晓梅,应该只会在一旁冷冷看着,只求个尘不染身才对。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没钱没势没权,就得被人打压。只是本以为扯了两张大旗会有用,结果到头来还是变成了软柿子,任人搓扁揉圆。
许晓梅为这里的人心冷漠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现在不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出去,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寰儿!
现在她身处大牢里,又冷又饿又冻,嘴里全是满满难以咽下去的苦涩。可是这样的夜不归宿,想必现在独自一人,没有娘亲陪伴的寰儿也应该是这样的心情。何况他还那么小,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哭还能怎么办?
因此,在衙役来送饭之时,她便掏进了身上的所有银子,只求其为李府管家白泓传上一句话,
“告诉沈云奇,只要救下我母子二人,卤蛋的方子我便送他!”
至于为何不告诉李老爷,这便是许晓梅心底的一个猜想,也是她不敢相信的一个原因。
那送饭衙役掂了掂手里银子,满意的自去了,留下许晓梅一人,在昏黄灯光下默默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