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在我的生活里是一个完全陌生一无所知的角色。记忆里童年的我总是一脸呆滞的问外婆同一个问题,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呢?这个疑问几乎像魔咒一样贯穿了我整个晦涩的童年时光。
依然清晰的记得儿时除了杨帆之外,身边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会极尽嘲笑之本色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从最开始只会作伤心难过的哭着回家到后来只是攥紧拳头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一直到最后难以忍受之后就会气急败坏的与他们打架。
杨帆是唯一的玩伴,帮我打过架,会扮鬼脸逗我开心,一直陪在我身边。原来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惺惺相惜之情。
后来慢慢长大的日子里,我渐渐开始懂得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天真的,是不带任何恶意的。好奇心促使他们引发对某件事情的高度关注,就像一阵风吹过脸庞的时候,哦原来是风来了。我开始对童年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有了前所未有的释怀,心理防御能力逐渐有所松懈。
当我迎着夕阳的余晖哼着小歌跨进这门口的时候,没有看到外婆以往迎接我的那张笑脸。
一片安静,不似往常。异常的静寂让我听到了蛐蛐明亮的叫声,原来它们这么早就吃完晚饭,出来做锻炼活动了,比我可是勤快了好多。
“外婆,外婆,哪儿去了?”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进屋。
屋里老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双眼明亮直直地看着我,仿佛对我的突然闯入有点讶异,我略显的有些尴尬。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灰溜溜地回自己的闺房了。
刚坐下来平复一下心情。我们家很少有陌生的客人来访,一边在脑海中过滤着亲戚朋友这是哪儿来的贵客,一边紧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他们的对话。所谓偷听墙角也就是我样了,虽然心里无比鄙视自己的墙角行为,但是如城墙般脸皮依然乐呵呵地贴耳听着。
一门之隔的好处就是,隔音效果几乎全无。仿如我站在他们面前一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尽我的耳朵里。而且门上那方方正正的玻璃窗口能把他们的表情一点不落的看尽眼睛里。
“对不起。”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低眉垂眼地开口说话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事不再提了。”外婆的表情显出些许无奈还夹杂着几丝凝重。
“当年的事都是因为我的自私自利造成的,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到了国外举目无亲,基本生活得不到保障。曾经不止一次想回来找林林,想要跟她重新开始。可是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她,更不知道她是否还会愿意接受我。毕竟我曾那样深切地伤害过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法弥补,但是我想为孩子做点什么,我不奢求能得到你们的原谅只求自己能得到片刻的心安。”紧缩的眉头,语速缓慢凌乱,他显得颇为紧张不安。
这所有的一切一丝不差的落入我的耳朵。
林林,熟悉中又带点陌生,依然隐约记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绞尽脑汁,大脑调整运转起来,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一切关于这个名字的点滴线索。
沉睡的记忆被重新唤醒。在我备受前煎熬心灰意冷的童年里,我被嘲笑数次,眼泪洗礼无数次后,外婆终于松口透露了一点关于我身世的秘密。
外婆说我是天使降临,因为小天使的到来,天上少了一位天使,所以只好把妈妈带走了。白天妈妈忙着拯救万民于水火,晚上妈妈会变成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守护着我。这个如童话般的故事始终没有“爸爸”出现。儿时的童真如此烂漫无邪,时间的残酷和成长的过程改变了这美好的童话。
越长大越明白,我是未曾面的妈妈未婚生育的小孩,因为我的到来结束了妈妈年轻的生命,我是导致妈妈失去生命的直接刽子手,我是没有爸爸而随妈妈姓氏的孩子。
思绪犹如千军万马以势不可挡之势向我疯狂奔驰而来。如果林林是妈妈的名字,根据他们的对话,那么眼前这个低头静默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爸爸”。我静静地看着他无声想像最可怕的就是没有边界,随你无限任意发挥。但你无法停止想像的肆意蔓延。突然感觉自己像发现了一个被埋藏已久的新大陆,心脏起伏跳动频率加快,血脉汹涌喷张,无语凝噎,但那绝非是心情兴奋激动所致。
门外的对话声离我越来越元。顿时我像失聪多年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存在。外婆的表情也有沉重无奈变得游离模糊起来。一直没来得急看清他的细微长相,就瞬间变得雾里看花朦胧不清了。
脸颊有温热的东西滑落,眼前立刻变得清晰明亮。外婆和对面的男子突然站起来一脸错愕惊诧的看着我。我像得了暂时失忆症一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跨出门口这一步的,我只是清楚深刻的听到心里那个被雪藏的疑问想要最终答案的声音。
慌乱,尴尬,不安,愧疚,无可奈何,各种表情轮番在我眼前这个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男人脸上不停变换。我震惊的看着这一张陌生而苍白的脸孔,眼泪再次决堤,夺眶而出。莫名其妙的眼泪让我感觉意外而难堪。
“阳阳,对不起哦。不是我故意隐瞒你的,是因为现在有些事你还无法理解,原本希望等你成年以后再告诉你这个秘密的。现在你既然也在这里,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他是你的爸爸。”外婆说话间有诸多的万般难过爬上眉梢。
他看着我慢慢走到我面前,他是紧张的,而我内心又何尝不是翻江倒海。他抬起手抚摸我的头,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对他的排斥,我往后倒退一步,一米的距离让我感觉这是安全的。
他声音颤抖地连说了三句对不起。或许是在等我的回应,但是我没有,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十秒钟过后,他接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俊雷。可能我的突然到访打破了你往日的宁静,对此我深深地表示歉意。听外婆说,你马上就是一名高中生了,以后上学的费用也会相对比较高,为了减轻外婆的负担也消减一下你的压力,我想以后承担起关于你生活学习的费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听着他带有祈求口吻却又急言关切的话语,乱如麻的心立时绞痛难忍。
炎热的空气,快速的奔跑让我感觉到窒息。脚步渐渐停下来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历经隐忍难耐之后,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的声音。
不是我无法接受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父爱,而是我还没有学会如何面对这无条件的父爱,对别人来说轻松易得每天沉溺的爱于我而言却是陌生的相顾无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