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到底是什么地方，穆春的爷爷为什么会带着穆春的长命锁倒在这里。”背穆春爷爷回去的路上，清然才敢问。刚刚他在洞里背穆春爷爷时，仿佛看到穆春爷爷身旁是一口灰白的石棺。洞里那强烈的腐臭气好像就是从石棺周围发出的。
“那山洞是穆春父亲的墓穴。”
“什么？”方术的回答让肖清然震惊，“穆春父亲的墓？”
“五年前，穆春的父母进山采药，没回来，穆春的爷爷进山寻找，结果找到的是儿子尸体。
他把儿子的尸背进刚刚的山洞。那山洞里有一具天然形成的石棺，据说只要在每年的单月，向石棺供奉活的祭品，石棺中的死者就能复活。”
“真的吗？”
方术摇摇头“没人试过。不过，”方术幽幽地说，“那石棺能吸收周围的生灵之气倒是真的。五年来，穆春爷爷，每逢单月就会进山打猎物祭石棺，从未间断，但穆春的父亲一直没有活过来。这次他拿穆春的长命锁去祭石棺，看来他是太想儿子醒过来了。差点将自己命也赔进去。”
想到自己刚刚进到那么可怕的地方，清然心里不禁有些后怕。他看着身旁树木蟠枝错桠、高低盘踞的大山，感叹，它究竟蕴含了怎样的能量。
“刚才你说穆春爷爷进山找到穆春父亲的尸体，那他母亲呢？”清然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他母亲——”
“他们不是一同进山的吗？他父亲的尸体被找到了，他母亲的呢？”既然穆春身边只有爷爷，就是说她母亲也不在了。
方术慢慢停下了脚步，一双美目微睁，侧身回望着刚刚离开的大山。
清然背着穆春的爷爷，急急地往前走，发现方术停下脚步，他又折回来，不明白方术为什么要站住。
只见方术凝望着大山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穆春的母亲是守护这座山的山灵。”
“什么！”方术的话让清然惊讶不已。
“她是生活在这座山中的山灵。有一天，她遇见了进这座山采药的穆春的父亲，爱上了他，于是她化作人形，嫁给了他。”
“人妖恋？这在电视中是不允许的。”清然怪怪地想，“穆春的父亲也是山灵吗？”
“不是，他只是个普通人。”
“那他知道他的妻子是山灵吗？”
“我想应该知道吧。”
“人和山灵能在一起吗？”
方术点点头。
“穆春居然是人和山灵的孩子，”清然感叹，“所以他才有那么特别的体质！”
“穆春出生不久，她的母亲就发现，这座山正渐渐受到外界灵力的侵袭、污染。为了守护、净化大山，她用尽了灵力，最后将自己也融入了山中。”
“穆春父亲呢？”
“他父亲陪着妻子进山，没想到妻子竟融入了大山。他不肯离开妻子，他拥着大山，直到停止呼吸。”
“这就是所谓的不离不弃吧！”清然心中感动，他再回望身后的大山，觉得这座山似乎少了刚来时的戾气，多了几分温暖与祥和。
讲述完穆春父母的事情后，方术继续往前走，神情却依然凝重。
快到坟场的时候，清然问方术，是把穆春爷爷送回家，还是带回“德善堂”。
“送他回家吧，相信他更愿在自己家里。”
来到坟场小木屋，清然把穆春爷爷放到屋内的床上。方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将一颗药丸放到桌子边，让清然将药丸放到穆春爷爷的嘴里。
清然照他说的做了。穆春爷爷还是一副僵死的状态。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我们出来很久了，穆春也快醒了。”
“不用等穆春爷爷醒来吗？”清然担心地问。可以把这样一个老人放在一边吗。
“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说话时，方术已经走出小屋。
清然这才注意到，从进山洞开始，方术几乎没有靠近过穆春的爷爷，他像是在有意回避对穆春爷爷的碰触。这也许就是他带他来的原因。
回到“德善堂”，穆春还没有醒，还在床上酣睡。方术让清然先去洗澡，他自己则隐身于回廊间无节制地荒草丛中。
清然看到在回廊的尽头有一只洗澡的木桶，木桶上水汽氤氲，已经盛满了热的洗澡水。他往身上闻了闻，从山洞出来后，虽然吹了一路的山风，仍吹不散身上腐臭的气息。他赶紧脱落衣服，把自己埋进洗澡水里。
洗完澡，换好衣服，清然感觉清爽了，恢复了精神。
方术也出现了，他换了件月白色的挂衫，坐在门前的回廊上，手里拿着穆春的长命锁，看着庭院里的杂草出神。看到清然，方术把长命锁递给清然，让清然等穆春醒后，交给穆春，然后对穆春说，他爷爷让他暂时住在这里。
“你让穆春住在这儿？”
“他爷爷目前的状态不适合让他看到。”方术说，“穆春住在这儿的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他。”
“好。”清然痛快地答应。
屋内床上的穆春醒了，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害怕、不知所措。清然忙过去，拉着穆春的手，让他不要害怕。穆春看到清然，很快镇定了下来。
清然告诉穆春，他待得地方是自己寄住的地方，然后他把方术交给他的长命锁挂到穆春的脖子上。“这是你爷爷交给我们的，他让你暂时住在这里。”
清然的话让穆春有些难以置信，可清然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明明就是爷爷离开时拿走的自己的长命锁。清然的话是真的，他可以跟清然住在一起，想到这里，穆春开心地笑了。
清然给穆春洗了澡，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衣服是在他们回来前就摆在床旁的。他发现，干净的穆春还是个清秀的孩子，只是身体太瘦弱了，仿佛一片苍白的树叶。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方术还坐在回廊上，不过身边多了三人的晚餐。
清然发现今晚他们的晚餐格外丰盛。往日的多是几棵青菜，偶尔会有一两条烤鱼。今天除了鱼之外，还多了排骨和鸡蛋，蔬菜的种类也多了，看上去都十分美味。
穆春一天除了方术给他的三小块糕点外，没吃任何的东西，对着地上的食物直吞口水。他看看方术又看看清然，不敢去吃。
清然把盛好的碗筷递给穆春，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让他吃。
穆春看着方术，迟迟不敢动筷子。
方术将脸扭向一边，看晚霞笼上他杂草丛生的庭院。
忙了一天，又是爬山又是背人，清然早就饿了。之前因为紧张，不太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有面对比平时丰盛得多的食物，更加饥肠辘辘。他知道方术吃的不多，今天的晚餐是他专门为自己和穆春准备的，端起碗筷大口吃起来。
穆春开始还有些胆怯，看那神秘清冷的人——方术不看他，才学着清然的样子大口吃起来。
饭后，清然领着穆春在“德善堂”内外转了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到底是孩子，没多久就开始适应“德善堂”的环境，就只是屋前杂乱的野草，穆春也玩得不亦乐乎。清然一直陪着他，直到月上中天，两人在快乐与疲惫中倒在方术房中的木床上睡着了。这一晚，草丛中的虫子依旧为即将结束的生命放声鸣叫，但都没吵醒床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清然才慵懒地醒来，穆春还在他身边酣睡，昨天他们都玩得太累了。他坐起来，伸了大大的个懒腰，有种疲惫释放后的畅快，这种感觉是他几年不曾有过的，真好。
方术已经在“德善堂”了，小心、温柔地照顾着柜台上各色的玉石，那些玉石也因为他的归来，焕发出熠熠的光彩。
“德善堂”后只有一个房间。昨晚他跟穆春占据了这里唯一的木床，不知方术睡在哪里。虽然之前好几个夜晚他都看到方术斜倚着回廊上的柱子休息，可是如果因为他和穆春让方术不得不睡在回廊上，他就很过意不去了。
清然走近“德善堂”，方术依旧用它淡然、平静的目光看向他。问他休息的如何，穆春怎样了。
“穆春还在睡，昨晚……”清然表示自己的歉意。
方术淡淡一笑，“没关系，其实平日我很少睡在那里，你安心地陪穆春吧。”
虽然方术的话听起来并不合理，但是清然的直觉是他说的是真的，心下也就释然了……
转眼半月过去了，已是深秋时节，山中的黄叶落了大半。清然带着穆春有时进附近的山中拾落叶，有时泛舟湖上。穆春比来时开朗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
清然跟穆春一起，看着穆春天真无邪的样子，他几乎也忘记了心底的烦恼。
天上飘下了细碎的雪花，这是这里入冬前的第一场雪。清然和穆春从湖上钓鱼回来，两人兴奋地奔向“德善堂”，想向方术“炫耀”今天的收获。却见“德善堂”里不止方术一人，还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是穆春的爷爷。
两人一愣，穆春下意识的靠近清然。穆春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用它松针般的目光看着穆春。
穆春跟他爷爷回去了。“德善堂”仿佛一下子冷清下来。清然的心也空洞了。他知道穆春不会一直留在“德善堂”，就像自己也不会一直待“德善堂”一样。虽然方术对自己包括穆春的到来表示欢迎，可如穆春一样，自己也有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不能舍弃的牵绊。
清然向方术提出告辞，方术没有再留他。他在“德善堂”的柜台上拿了一块青色的玉石交给清然，告诉他这块玉石可以帮助他顺利回家。
深秋的清晨，清然踏着地上点点的雪花，离开“德善堂”，离开方术这个神秘的男子，返回他极力逃离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