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剑锋的叙述,琳琅一脸释然。原来他们早就设好了圈套,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引子罢了。事了,李志狄扬长而去,将楠儿的案子完全抛给金池,这显然是达到了目的,过河拆桥了!
琳琅望向李志狄的目光越来越冷,将那张厌恶的肥脸深深地印在心底,成为继大夫人李如云后的第二个对象!
“哼,真是笑话!你的意思是本官帮着他们作案,陷害金家了!”李志狄在祭台四周百姓不解的目光下淡然开口。剑锋所言虽真,却毫无真凭实据,任由他怎么说怎么是。“难道你是那天劫走罪女琳琅的黑衣人?”
“不!”
剑锋笑着否定,这是琳琅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更能打动人心。
“我当时不在那儿,况且就是在场也不会插手此事的。”剑锋说完看向祭台下的百姓,他的目光恰好盯在了琳琅身上。“不过我要告诉李官人的是,那天是我将琳琅重创在西丘,她因此昏迷不醒。按照以往与我交过手的人判断,她至少要昏迷到今天早上,除非有人刻意将她弄醒。”
言外之意,若是那天下午琳琅没有那盆冷水的刺激,会一直昏迷到今天早上。
“琳琅,你不必遮掩了!未出阁的姑娘都在南街等着如意郎君呢!”剑锋眯起眼睛,媟弄地盯着琳琅笑意盈盈,“李官人,既然琳琅摆脱了嫌疑,那金家丫鬟的死还要您多费心了!”
随着剑锋的目光看去,琳琅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哎呀!早该想起的,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允许参加祭祀的!”琳琅讪笑着摘下面罩,大大方方地走到祭台前大声说道:“金家是被陷害的!”
霎时间,琳琅成为百姓纷纷议论的话题。
“报--!”
长长的报备撕破西城噪杂的议论。祭台四周的百姓纷纷侧头,让出一条路注视着送信官兵弯身下马,高举着一块玉牌急匆匆地跑到祭台跟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
辰时已到,击鼓的猛汉头上扎着红丝巾,束紧袖口,用力敲响大鼓。紧接着,在一人高的大鼓两旁,八个略小些的赤鼓相继而鸣。一年一度的祭祀是盛事,举国上下每一个城池无不在辰时做着相同的事情。
鼓声震天,人们的心脏瞬时平静,不由自主地随着鼓点跃动。在这肃穆的氛围下,黎民百姓纷纷跪地,昂首面对骄阳祈求上天赐予平年。
琳琅同样被这气氛感染,只是“咚咚”的鼓声将她脆弱的心房带起,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隐隐有心悸的感觉。
琳琅深吸一口气,平复杂乱的心率,胸膛依旧被心脏砰砰撞击,方才晕晕的感觉顿时清了些许。
金城的牢狱建在城北。
空荡荡的大街上,由于缺少了阳光的直射显得阴暗潮寒。
在呜咽的寒风中,三姨娘窈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拐角,她脚步细碎而又紧促,妩媚的脸上素装淡抹。一身黑色的霞帔镶着银边,将妖娆的身躯盖在袄裙下。似是缺少了琳琅的侍候,铅华绝丽的翡翠玉珠竟然看着有些不搭调。
在三姨娘身后,翠儿挎着两个篮子紧追慢赶。她吃力地提了提篮子,黛眉微皱,额头泌出细盈盈的汗珠儿。
“官人,还请行个方便。大年初一了,我家老爷还没吃上新年的饺子呢!”
三姨娘眯眼媚笑,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见守狱的衙役两眼放光,赶紧将它塞到那人怀里,“给几位官人的酒钱,这还有几碗饺子,一起吃点吧!”说完,三姨娘从翠儿手中接过一个篮子,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那人摆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与几个衙役喝着小酒。
狂妄的蔑视让三姨娘心里极为不舒服。她强撑着笑容退步离开,转身的刹那一双美眸立刻换上冷漠的愤怒。莲足踩在坚硬不平的石板上一深一浅,细碎的步子匆匆穿过杂乱的哀嚎,终于在最深处看到了金池傲然的身影。
“老爷,老爷……!”
三姨娘忍不住两眼泪流,看到金池的那一刻,她一直跌宕起伏的心才安稳靠岸。
“老爷,快,快趁热吃饺子吧!”三姨娘伸出嫩白的细手匆匆擦干眼泪,稳定情绪后急忙接过翠儿手中的篮子,“这是您最爱吃的羊肉馅饺子!”
大白瓷碗镶着蓝花呼之欲出,碗中的饺子如一颗颗润滑的白玉翡翠,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满满的堆出一座小山。金池张了张嘴,目露惊愕,犹记得昨夜冷汤干饼,吃的心里堵得慌。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冒着热气的饺子一顿狼吞虎咽。
这是他吃过最香的年饭,也是最窝囊的年饭!
“帘珠,你……瘦了!”
自从林依斓去世后,金池便将三姨娘像只金丝雀似的养在宅中,从未让她受过一丝苦,流过一滴泪。他将所有的柔情转嫁到三姨娘身上,悉心呵护。此时,莫名的无力感堵在胸口。所有的担子朝夕间压在了这幅柔弱的肩膀上。“这几天辛苦你了!”
粗糙的手掌像干枯的树枝划过脸庞,沾满油污的拇指擦过泪痕,在白洁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灰渍。
三姨娘眼帘扑朔,含着柔情细细的感受着,感受着这双大手带来的温暖。她太需要一个宽阔的肩膀来依靠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还没做好准备便从天而降。
上天安排好了一切,却未给出一丁点儿的提示。
“老爷,您先在这儿委屈几天,我想办法尽快找到白书垣的把柄。让他坐到这里为你谢罪!”
三姨娘收起泪水,双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眼前的男人让她重新鼓起勇气,纵使前方有再多的艰难险阻,只要得到他的认可,一切都值了!
此时此刻,西城外的祭台上,锣鼓喧天。
那名举牌官兵单膝跪地,就在琳琅身旁。面对如此情形,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传信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尴尬的看了李志狄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大声说出了急讯。
隐约的片语穿过鼓声传入众人耳中,这一年,真的是难以安宁了!
“……酒库失火……,铜枪三箱……”
只字片语,令前排的百姓面色巨变。他们不在乎什么失火,只在意来年的收成能否抵过税收,能否让妻儿老小填饱肚子。
一个时辰后,太阳高照,祭祀的鼓声渐渐奚落。
李志狄冷着脸回头瞪了一眼,说不出的意味霎时传入白书垣和杜老七的眼中。似是气愤,似是嘲弄。
只见李志狄重重的甩了一下长袖,厉声说道:“此事回府再做定夺!”说完,他接过传信兵递过来的玉牌,快步离开祭台就要掀帘入轿。
“李官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准备让大家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