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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当阵阵驼铃隐隐传来时,兰贝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铃声渐传渐响,她才惊觉那是真的,又惊又喜,整个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昏睡的甘石星迷迷糊糊睁开眼,轻轻拉动她的衣带,指向沙丘时,她才如大梦初醒,飞快地冲上沙丘。驼队!是一支驼队缓缓地向这边行来。那也是一支长途跋涉的商队,或许是迷了路,人和骆驼都显得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可是看在兰贝儿眼中,却犹如救苦救难的菩萨降临。她挥动手臂,大声呼喊。有人看到了她,然后驼队就停步不发,几个人凑到一起商量起来。

兰贝儿一下想到他们可能把她看成劫路的沙匪,深怕他们不过来,忙大声呼喊:“这里有水啊!”这句话比皇上的圣旨都灵验,那些人立刻争先恐后地冲过来。他们一冲上沙丘便看到清澈的湖水,看都不看兰贝儿一眼,不顾一切地冲下去,开怀畅饮。兰贝儿深知人们在饥渴折磨之下乍见到水的感受,所以只好等他们喝够了水之后再说了。好半响,那些人才饱饮一肚子水,还把自己弄得满身湿,这才注意到兰贝儿。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走到他们面前,行了个当地人的礼,道:“这位姑娘,多谢你的提醒!我们希望能够为姑娘作些什么以作回报。”兰贝儿笑笑道:“老爹客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流落在这大漠之中,本就该相互帮助才是。”

老者打量着兰贝儿,问:“姑娘是从中原来的?”兰贝儿点点头。“那为何流落至此?”老者又问。“我们的商队遇上大风暴,走散了,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虽然找到了水,但我的同伴身染重病,寸步难行,所以就被困在了这里。”兰贝儿道。老者俯下身看看甘石星,又摸摸他的手,叹道:“他病得的确不轻!”“不知老爹可否带我们同行?”兰贝儿乞望地问。老者一时迟疑难言。“我们自顾尚且不暇,哪管得了别人!”另一个人高声道。兰贝儿的心一沉,但仍抱寄望于老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老者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不瞒姑娘,我们迷了路……原本计划十天前就走出沙漠的,可是现在……我们准备的水和干粮不多,所以……”

“老爹不用说了。”兰贝儿已听出他话中的拒绝,凄楚地笑笑,不再说什么。什么也不必说了,她不怨恨,只有认命。生命同样宝贵。生死交关时,每个人都会先考虑自己,才会想到别人!她也不会可怜兮兮地去哀求——怜悯与施舍,她不屑一顾!这是娘从小就教她的做人的骨气。娘宁可降低身份,抛头露面和男人一样去经商,也决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老者不敢看她的脸,只好抱歉地说:“姑娘,对不住了!你再想办法吧,我无能为力!这十几号人往后的生路还要靠我打点。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要再走个七、八天才能走出去呢。所以,实在是……”“如果,我让你们三天就走出沙漠呢?”不知何时,甘石星醒过来,无力地开口。老者双眼发光,惊喜中又有更多的不信:“三天?三天就能走出去?”“吹牛吧!”旁边的人轻篾地道:“有这本事,你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他不用吹牛。”兰贝儿嗔怒于他的无礼,冷冷道:“我们走过了‘死亡之海’,若不是这场病,根本不会困在这里!”

“死亡之海?!”其他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老者动容道:“世上没有人能通过那里!不!也许只有一个人!”老者再次打量了气息奄奄的甘石星一眼,才开口说:“金狼!带着沙匪抢劫无数商队的人,相传没有一支商队可以逃脱他的追踪!但是传说未必是真,必竟还是有商队穿过了沙漠。”甘石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手,拿下覆在额上的丝帕,露出金色的印记。顿时引起一阵抽气声。老者接连退后几步,防备地盯着他;其余人更是抓紧了刀柄,虎视眈眈地瞪着甘石星。“金狼”这个名字,在沙漠中即使只是随口说说,也会让人心惊胆战。虽然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无论从哪儿看也不像传说中凶狠嗜血的“金狼”,并且还病得气息奄奄,但单单一个名字,就够教人害怕了。

突然,一个人拔出弯刀,指着甘石星愤恨地大叫:“金狼,我的两个兄弟都是被你杀死的!今天,我要给他们报仇!”说着冲过来。兰贝儿见他面目狰狞,双眼血红,不及细想挺身挡在甘石星身前。这一瞬间,她只想到不能让人伤到他,却全然忘了自身的安危。她感觉到甘石星在后面拉她,她回过头,就见到他的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里,只有她的影子,她在他眼中。蓦地,她心中象被什么充满了,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象快要干渴死的鱼又回到蔚蓝的海水中一样。

甘石星把兰贝儿护在胸前,盯着寒如水的刀刃停在面前,不足半尺。老者及时拉住了那人,厉声道:“虎子,不要胡来!”“三叔,你干嘛拦着我?”那人气恨交加地低喊。“杀你兄弟的是沙匪……”老者道,却被他打断了:“他就是沙匪的头子!”“不是!”兰贝儿争辩道:“那些沙匪只是利用他,想让他为他们带路而已,从未把他当伙伴看过,还想要杀他。”“活该!”虎子恶声恶气地道:“是他自作孽,该当此报!他给沙匪带路,抢劫过路商队,杀人越货,伤了多少无辜,他比沙匪还可恶!”“那还要怪你的兄弟,”兰贝儿强词夺理地道:“他们若不到沙漠来,又怎会丢了性命?”“岂有此理!”虎子气得满脸通红,连连跺脚。

“好了。”老者出来调解,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突然,甘石星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别动!”每个人都大吃一惊。正不知所措时,只听虎子大叫一声,叫声凄厉,脸上瞬间涌上死灰色,抱着小腿倒下去。一条金色的蛇飞快地从他裤腿里滑出来,扭动着细长的身子,快速地逃走了。“快抓住它!”甘石星低喊。可是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如此巨毒的蛇,谁还敢去抓!眼看着那条金蛇就要逃掉了。甘石星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四肢交替,飞快地追上去,就象奔跑中的狼一样,看得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很快,甘石星追上了金蛇,出手如电,一下便捏住蛇的七寸。那金蛇软软地垂了下来。他用指甲划开蛇腹,摘下蛇胆,把死蛇抛掉,慢慢走回来,将蛇胆交给老者,刚说了句“快给他吃下去”,就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甘石星!”兰贝儿惊呼,忙扑过来,以为他也被蛇咬了,不顾一切地解开他的衣服,寻找毒蛇的牙印。老者让别人去救虎子,他弯下腰来查看了一番,道:“姑娘请勿担心,他只是虚脱昏迷而已,不是中毒。”兰贝儿闻听此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老者却惊讶于甘石星全身的伤,忍不住道:“他伤得如此之重,伤口却又长又细,非同寻常。”兰贝儿满口苦涩,道:“他为救我,陷进流沙,是被流沙刮伤的。”老者心惊动容,道:“陷进流沙,还能生还?不愧为‘金狼’!不过,他伤势过重,所以才会得这场大病。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好药,只有一瓶金创药水,你为他擦擦伤口吧。”“多谢老爹!”兰贝儿接过药瓶,欣喜不已。

涂上药,又吃过东西,甘石星渐渐恢复了些体力。经过交谈才得知这是一支前往波斯的商队,运的是瓷器,几天前因一场风暴走错了方向,偏离了路线。老者是商队的主人,姓苏,是游走四方的商人。苏老板对甘石星和兰贝儿很客气,但其他人却有些漠不关心,甚至敌意很重。可是看到苏老板对他们这么客气,也就没怎么刁难。只有那个虎子,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甘石星。苏老板急着赶路,所以他们稍作休息就上路了。由于甘石星有病在身,苏老板就拔了头骆驼给他们,以便赶路。兰贝儿和甘石星坐在一起,不管她怎么挪动身子,狭小的驼背上挤上两个人都不可能宽松,更何况骆驼一摇一晃地更把他们往一块挤。她悄悄揪住甘石星的衣襟,不敢挤得太紧,但仍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炽热——他病得真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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