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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苦苦的寻找换来的如果不是惊喜,就只有绝望!兰贝儿在千百次的寻找中得到的答案就是:爹早已离开了波斯,最后见过爹的人恐怕就是甘石星了。她虽然极不愿相信,但又不愿这样放弃,所以她回来了。相较当初的一腔热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心灰意冷、懊恼沮丧!她不敢想如果爹真的葬身大漠,她将何去何从。她不知道她将来会怎样,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如这茫茫的沙漠——漫无边际、毫无希望!她想再见到甘石星,想问问当初的情景,又怕见到他,怕听到令她害怕的事情。断断续续,她大约也知道些关于“大漠魔笛”的事:三年来,它已经成为沙漠商旅们的护身符,每到危险时刻,总会有悠扬的笛声响起,把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终于如她所愿,她该欣慰吗?

“兰姑娘,你也下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刘老板的声音唤回兰贝儿的思绪,她这才发现商队已停下来休息吃饭,她点点头,抓住刘老板的手跳下骆驼。接着有人递补上干净的帕子。擦过手又有人递上干粮和水。他们的确照顾得她很周到,可她却感动不起来——他们这样对她,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个人。这让她心生芥蒂。

啃着又干又硬的干粮,兰贝儿心事重重,几乎按捺不住心跳。再见到他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她又该如何开口?刘老板靠过来,道:“天黑之前我们就可以到吉朗了。”“什么?”兰贝儿心不在焉地应到。“到了那里,或许就可以见到姑娘要找的人了。”刘老板说。兰贝儿猛然醒悟,忙掩饰道:“我……没找什么人。”刘老板笑笑道:“姑娘就别遮遮掩掩了,你不是要找‘巴穆吉朗’吗?”“巴穆吉朗?”兰贝儿喃喃道,是他的别称吗?刘老板接着道:“在波斯,我一提起有人相托,姑娘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想必明白所托之人是何人了。姑娘即不是生意人,这样千里奔波,若不是为利,就是因情而动了。而此番跋涉又无明确的方向,定是为找人。我猜得可对?”兰贝儿忍不住点头道:“不错,我是找人,却不一定是找他!”“到这沙漠中来找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刘老板道:“何况,他能托人照顾姑娘,就必定与姑娘有渊源。”

兰贝儿许久无言,其实她很明白,此事无论她如何否认,明眼人还是会看穿她的心思。她不肯承认不是为瞒人,而是要骗自己。刘老板见她不开口,就当是默认了,于是又道:“要找吉朗巴穆尔不是件容易事!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许多被他救过的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在这沙漠里找他了。只有到吉朗去才最有可能找到他。”“吉朗?”兰贝儿不解:“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小镇,听说镇上的人原本都不住那儿,他们原来住的地方被一场风暴摧毁了。是巴穆吉朗告诉他们风暴要埋没小镇,教大伙搬到现在的地方。小镇的人们感激他,就把镇子叫做‘吉朗’。那里也成了他的落脚之处,除了在沙漠中游荡外,就会住在镇子里。”“他……有家了吗?”兰贝儿问。虽然她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干透的干粮被她捏成碎屑,纷纷掉落。刘老板笑道:“只要他愿意,镇上的每一家每一户都是他的家。”兰贝儿觉得刘老板含笑的目光另有含意,忙将干粮递到嘴边,借以掩饰不自然的神情。“不过,”刘老板又道:“他似乎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兰贝儿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一下乱了,理不清是喜是忧,是苦还是乐。

想想前次过沙漠的经历,这一次似乎是平静得多了,一路平安地就到了那个叫“吉朗”的小镇。镇子不大,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在镇中心积了一座土台,有一间房那么高。台子上竖了一根三丈多高的旗杆,在镇外就能看到。旗杆上挂了一根竹筒,象一根巨大的笛子,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响声,能传出很远。镇上只有一家客店。驼队停在客店门前,刘老板对大伙说:“大家把牲口货物安置好,咱们在这里打尖吃饭。”其余人应声,各自收拾去了。兰贝儿从骆驼上下来,仔细打量四周。“兰姑娘,进去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吧!”刘老板道。这时,店里走出来一个人,五旬左右,象个主事的,热情地同刘老板打招呼:“哟,刘老板,您来了!这一趟买卖做得不错吧?恭喜发财!”“托福,托福!”刘老板回礼:“赵八爷生意兴隆啊!”“谈不上。”赵八爷道:“请,里面请!”将他们领进客店,在一张桌子旁落座,又问:“刘老板要吃点什么?”刘老板挥挥手,看看兰贝儿,问:“兰姑娘要点什么?”

兰贝儿无心于此,随口道:“随便吧!”双眼四下打量。客店无外乎那样:柜台、酒橱、桌椅板凳。店不大,不过摆了四、五张桌子。此时店中也没有几个人,除了他们,就只有另一张桌上的一个人。他背对着他们,穿了一件粗布的灰衣,及肩的头发散披着,头上系了一根布条辫子,衣着打扮平平无奇。可是兰贝儿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一时又拿不准。“这位姑娘,”赵八爷看着兰贝儿,思量道:“有些面善。”刘老板连忙给介绍:“这位是兰贝儿兰姑娘。”听到“兰贝儿”三个字,那一桌上的客人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兰贝儿猛然醒悟,一下记起了他,几乎跳起来。

“兰姑娘!”赵八爷欣喜地道:“您就是当年和星爷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兰贝儿迷茫地看看他,问:“您认得我?”“姑娘您忘了?当日星爷病倒在小店,是姑娘一直守在床边,不眠不休。”兰贝儿这才想起来,只因当时的她一心牵挂甘石星的病,并未在意他,所以印象不深。兰贝儿起身见礼道:“原来是店主,失礼了!”“姑娘客气。这么久了,姑娘还是没怎么变!”赵老板含笑地望着她。兰贝儿苦笑:心既然已改变,外表并不能证明什么!她瞟瞟那人,见他无动于衷,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难道她猜错了?“店主怎么会到了这里?”兰贝儿问。“哎,一言难尽!”赵八爷叹息道:“姑娘走后半年,镇子就被风沙埋没了。多亏了星爷,大伙才平安无恙!后来就迁居到此。星爷的大恩,大伙可是都铭记在心呢!”“那他呢?”兰贝儿问得小心翼翼。一提起他,她的心就乱成一团麻,整个人都惶惶无措。赵八爷笑道:“星爷偶尔也来小店,但大多时候都见不到他的人。”

他说的并非是兰贝儿想要的答案,她心中懊丧,更明白的话却问不出来。“小老儿这就去给二位准备饭菜,稍候。”赵八爷找个借口走开了。兰贝儿注意到他走到那人身边时,飞快地递了个眼色。他一走到后面,那人也起身走回客房,始终没有回头。兰贝儿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是他?不是他?她茫然了,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吃过饭,刘老板又要去打点路上的需用,走前很客气地要赵八爷给兰贝儿找间房休息一下。赵八爷领兰贝儿走到一间客房门前,推开门道:“兰姑娘,请!”兰贝儿心不在焉地走进客房后,才发现房中有人,从背影看去正是饭堂的那个人。她一惊,扭头看看赵八爷,却见他悄悄掩门离开了。此时她心中再无怀疑,却又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那人缓缓转过身。慢慢地,她看清了他的脸。三年了!三年来他也没怎么变化,只是比先前更消瘦了,漆黑如夜的双眸注视着她,平静又深情,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溢满她全身,从小到大所受的委屈一下全涌上来,她双眼模糊了!

他慢慢走过来,凝视着她,低声问:“你回来了?”兰贝儿哽咽难言,只是重重地点点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笑笑,笑得很浅,却很凄凉,关切地道:“你瘦了,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兰贝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喊了声“甘石星”,一头扑到他怀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滚烫的泪洒在他怀里,熨热她的脸。在异国他乡,她孤立无援,病痛无人问,困难无人帮,她只有咬紧牙关强装坚强,泪水却总在夜里打湿枕头。多少次梦醒,温暖的怀抱就变成空荡荡的客房。她可以骗自己,不去想他,不会爱他,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置身异国他乡,她会想他;面对陌生的人群,她会想他;苦苦追寻后身心疲惫,她更想他;当看到别的女人身边都有一个男人时,她更想得心如刀绞!原以为自己不需要有人照顾,不会有情感纠缠,到头来,她还是如这世上所有的女子一般,需要男人来呵护疼爱。不见他,只是永无休止的思念;一见面,她就再也不能无视自己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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